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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夏这次发了很大的脾气,和乔盛欢扭打时根本没有留情。

两个文人扭打一起,波及了桌椅,滚到地上,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

凤云起身,一脸不悦,“住手!衡夏,乔盛欢没有说错,我们几个人查探不了什么,如果雇佣日月教,会快一些,到时候我们和日月教说好,做好保密工作,银钱两清,既能快速打探到消息,也不耽误秋围。”

日月教哪里不好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事后保密。

衡夏闻声,果真停下了手,右脸挨了乔盛欢一拳,瘫倒在地。

凤云担心起身,来到衡夏身旁,“衡夏!”

乔盛欢胸膛一起一伏,坐到地上,指着衡夏,“连凤云都支持我,明明就是你自尊心作祟。”

“你少说两句。”燕旭捂住他的嘴巴,这才阻止了他更难听的话语。

凤云没有扶衡夏,在一旁蹲坐,清冷的月色洒下,冰冷灼人,“衡夏,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你走吧。”

她坚持光明的背后肯定有阴暗面,而衡夏却总是想将所有阴暗面剔除。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世界非黑即白,如果全是白,而没有黑,就不是世界。

更何况她是日月教教主,如果衡夏有一天功成名就,要带人铲除日月教,两人就是对立面。

她不会放手日月教,衡夏也不会放弃仕途,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衡夏从黑暗处露出受伤的眼神,颤抖道,“你要赶我?”

“不是赶,是信仰不同,我相信日月教可以把洛阳作弊案的事情调查清楚,造福北方寒门学子,可是你不相信。”

衡夏披头散发的起身,疯狂大喊,“是!我是不相信!一群杀手怎么可以做官府才能做的事情,他们是人人得而诛之,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无视青龙国律法,没有底线没有道德,活着就是错误!他们就该被万箭穿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拉回衡夏的理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凤云,心底的恨与邪恶蹭蹭蹭往上升。

燕旭和乔盛欢也被一巴掌吓得不敢动弹

凤云看了眼自己的手,攥紧。

衡夏的话真让她动了气,无论是日月教的骆绍霍骁还是追风孟安他们,都是自己人,为了将日月教发扬光大而努力奋斗。

为了在社会立足而绞尽脑汁。

算了,不找借口了,他们就是恶人!

可就算是恶人,也是她凤云的属下,容不得外人评头论足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燕旭,送客!”

燕旭看向衡夏,师父真动气了,要赶走衡夏。

他硬着头皮,朝门外伸出手,“请。”

衡夏哭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在谢府他一直都是客,甚至还是仆,偌大的谢府根本不是他的容身之所,惹了主人不开心,只能被赶。

他早该明白,社会就是一个大等级,上一等级对下一等级有绝对的钳制,稍微惹恼主人,钳制就会牢牢锁住下一等级的人。

这是木偶师和木偶人故事,不是童话。

他跌跌撞撞走出去,来谢府时就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还穿了一身新衣服。

凤云看向门口,默不作声。

燕旭来回看了看,“师父,我去送送他。”

凤云轻微点头,“他房间的东西都扔给他。”

燕旭松了口气,衡夏来时给他添置了几身衣服,还买了与乔盛欢一样的笔墨纸砚和书本。

师父还是师父。

乔盛欢揉揉手腕,刚刚他太冲动了,现在想想不该那么说衡夏,毕竟生活环境不同,他从小锦衣玉食学习资源没有断过,没有受过苦,自然不知道坏人的险恶。

或许衡夏说的有道理,日月教就是一批十恶不赦的坏人,而骆绍在蒙蔽他的双眼。

“凤云,其实衡夏,也不是,其实我也有错,”

凤云皱眉,“你也滚!哪来的回哪去!”

“我我我,”乔盛欢指着自己,“我也滚?你好好看看,我可是乔盛欢。”

凤云扶额,坐到椅子上,“就你,收拾收拾东西把这几天的花费和福伯结清,从谢府搬出去。”

一个两个不省心。

“花费?你记账了?”

凤云点头,“还有你这几天失踪,我们的担心费忧虑费找人费,都要结清才能走。”

乔盛欢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以为自己是来谢府做客,依他们的关系,自然是白吃白喝白住,找人难道不是朋友应该做的嘛?

凤云冷声,“你不是客人,不是朋友。”

乔盛欢心碎,说话也太直接,他已经单方面把他们当朋友了,好歹一起闯过章府。

凤云:不好意思,不需要你这个弱鸡朋友。

………

衡夏和乔盛欢走后,谢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燕旭每日研究药理和心理疾病,凤云自是将外堂众人搜集到的信息稍加筛选,甄选出有意义的信息。

外堂成员的一系列举动,成功引起章皓的警觉,上次暗室有人进来,他就怀疑是鬼医门所为,此次日月教又有动作,不得不多想。

鬼医门可是将门派地址放在了日月教的地盘,两派现在关系不错,所以真正想调查他的其实是日月教。

有了防备的章皓,每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对秋围一事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松懈。

凤云看着搜集来的信息,确定关键人物还是批改试卷的几位夫子,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师。

三位本城夫子,两位是外地抽调过来。

本城中有一位是慕家夫子,是现任慕家主的三叔叔。

凤云自言自语道,“就他吧,去拜访他。”

暗处的追风听到后忙联系了骆绍,将慕尚良的信息调查一遍。

凤云给燕旭讲解了一堆新知识,又布置了几天的学习量,才离开谢府。

………

怡乐风,是洛阳有名的戏台子。

一旦开嗓,八方来听。

此时上面正唱着时下最火的《长安恨》

说的是一个姑娘在上京为了爱人与公婆外室纠缠私斗,最后身死,香消玉损的故事。

凤云丢了颗花生到嘴里,“狗血。”

这样狗血的剧情她能徒手写三百份,爱呀情呀哪有当富婆快乐。

如果是她,就拿着爱人的钱财养面首,下半辈子愉快生活,那些小三小四就丢给公婆处理。

“狗血何解?”

凤云看向出声的人,穿着普通的衣装,一脸津津有味,听着台上的戏。

是个风华正茂的中年男人,一身儒雅之气。

慕尚良,洛阳书院有名的大儒,秋围阅卷人之一,原来好这口。

凤云轻笑,示意追风将桌上的月光白倒给慕尚良一杯。

月光白,是青龙国的小众茶叶,茶如其名。

上片白,下片黑,犹如月光般皎美,茶色先黄后红再黄,清凉透澈,皎洁如明月。

慕尚良老早就闻到了月光白的味道,所以才有意无意坐到凤云身旁,此时得了一杯,心生欢喜。

“丫头片子挺鬼的,用月光白哄老夫,老夫盛情难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端起茶水,细细品了起来,入口甘甜,回味甜润,清香萦绕于舌尖久久不散。

“好茶!”

凤云碰了碰杯子,“月光白属于轻度发酵茶,因为口感柔美、清香、甜润,多为女子青睐,不成想慕夫子也喜欢。”

此茶在夜里,就着明月的光亮,采摘嫩芽为原料,并且从采收到加工完成,均不能见阳光,而仅在月光下慢慢晾干,且采茶的均为美貌年轻少女,故又得名“月光美人”。

慕尚良大笑几声,轻摇头,“美人谁不喜欢,更何况是月光美人,甜美又清冷,即使是夫子,也会动心。”

他指向戏台子上的人,“长安恨长安恨,长安有美人,美人多情,君子好逑。”

凤云咳嗽两声,这都说了什么胡话,不正经。

她谈论的是茶,慕尚良却扯到了美人。

为人师表,注意言行!

追风打探到的消息是,慕尚良每逢没课时最喜欢喝着月光白到怡乐风听戏。

月光白是小众茶,购买的也是少数女性,因为需求量不大,所以洛阳城只有一家店有月光白。

凤云向店家打听了慕尚良的茶叶近期就要送货,她将月光白买光后慕尚良就没了茶叶。

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出。

“老头,你好歹也是一方大儒,天天来听戏,张嘴闭嘴美人,小心被学生知道。”

慕尚良嘴角微抽,指着自己,“丫头,你好好看,老夫才四十岁,正值壮年,不能因为我头发白了就喊老头。”

凤云认真看了看,叫错了,应该叫猥琐大叔。

慕尚良面相不错,方正脸,天生的微笑唇,亲切和蔼,就是头发花白如雪,灰色衣服,打扮的仿若一个迟暮的老人。

凤云坐到他对面,伸手把上他的脉,皱眉。

慕尚良也不是拘谨的文人,在凤云把脉时哼上了悠扬缠绵的小曲。

追风在一把看的恨不能拍死慕尚良。

老不正经!

他一个小年轻都没有光明正大的唱小曲。

等大佬回来后,他一定要向大佬告状,有老流氓在教主面前卖弄风骚。

“郁气攻心,抑而白发。”

她以为是中毒,或者遗传,还能借着帮忙诊治提条件,不成想是抑郁成疾所致,伤了肝肺脏腑。

慕尚良无所谓的抽回手,端着空杯子敲了敲,“月光白能再给老夫来一杯不,老夫就好这口,美人。”

凤云甩了个白眼,将整壶都拿了过来,“喝吧,能喝多少是多少,美死你。”

慕尚良摇头轻笑,倒了杯月光白,晶莹剔透。

他享受似的抿了一口,“说吧,找老夫什么事,百味堂的月光白没有准时送来,老夫就料到出事。”

“那你不躲?”

“懒~”

“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老夫也不例外,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也没什么。”

追风冷哼,因为不怕死,所以懒得躲,借口真好。

还不是因为他躲到哪,日月教都会让他现身。

“老头,我有办法医治你的郁结。”

慕尚良摇头,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世上什么病都可以医治,唯独心病,药石无医。”

他根本不是病,是想不通,得不到,爱不得,就算医好了肝肺脏腑,医好了满头白发,也医不好他的心病,最后只是做无用功。

凤云总不能压着他医治,所以也没强求。

“如果你再想不通,三年之内,脏腑不堪重负,你会因为郁疾而死。”

追风皱眉,“老头,教主愿意主动给你医治是你的福气,等过几年,成为了一捧黄土再来求我们我们都帮不了你。”

什么事情能郁结成疾,在他看来,能成疾的事都是因为自己无能。

而且都成疾了,还搭上一条命,亏的还是自己,不值得!

慕尚良有钱有势有地位有名声,快乐到老不爽吗?非和自个身体过不去。

将后果和他说后,没有得到回答。

凤云继续道,“我想问秋围。”

慕尚良悠悠睁开眸子,津津有味地和戏台子上的戏子一起唱了起来。

“红烛共谁剪影,交杯尽,缠绵饮,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此生此世,但付君心。”

凤云在一旁用手指轻点桌子,打着节拍。

待一戏唱罢,听众散场,慕尚良才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留下一句,转身离开,“老夫只看试卷。”

“什么意思?”追风不解。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慕尚良是不是有情史没被查出来,追风,给骆绍发个消息,查查慕尚良年轻时爱慕哪家的姑娘。”

又是月光白又是听戏,三句话不离美人,纸短情长呀。

慕尚良的郁结长达十几年之久,照他自己所说,他今年四十岁,十几年前,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值妻儿环绕的年纪。

“慕尚良的夫人是哪家小姐?”

追风咳嗽一声,教主也学会了八卦。

“慕尚良并没有娶妻,也无子女,孑然一身。”

凤云轻笑,果真如此,慕尚良是年轻时被情爱所困,所以才满头白发。

不对不对,她一拍脑袋,自己是查作弊案,怎么好奇起别人的情史,肯定是骆绍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