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滑出袖里的失魂散,在机关打开之际,捏碎,扬到空气。
章皓双眸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壁画,丝毫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多了抹药粉。
在章皓倒下后,凤云钻了出去,今天肯定打草惊蛇了,下回再进章府恐怕难上加难。
衡夏探了探章皓的鼻息,“还是活的,凤姑娘,要杀了以绝后患吗?”
“我们没有找到他策划作弊案的证据,而且他是府衙大人,杀了他,洛阳城必然大乱,秋围肯定会推迟。”
衡夏可惜的看了眼,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手指在探过鼻息后朝章皓胸前摸去。
他看了眼凤云,见后者一直注意外面的情况,无瑕分心,便将章皓胸前的信封抽出来快速放到自己袖中。
凤云面色清冷如月,默不作声,真小看他了。
…………
谢府。
燕旭将在章府的事讲了一遍,章皓没有为难他们成立门派,关键是选址。
无间楼的选址!
“师父,我已经答应章皓,把鬼医门建在无间楼。”
“我知道,我刚刚就在暗道里听着,无间楼现在是日月教的地盘,他们教主是谁?”
她也有个日月教,可是在南安山,没有带过来。
凤云现在根本没联想到无间楼的日月教和南安山的日月教的关系。
南安山日月教一直有个守山大任,地处偏远,教众都是一群不入流的土匪,和无间楼杀人不见血的杀手团肯定不能相提并论。
燕旭坐到凤云旁边,“日月教前段时间一直活跃在上京,我倒是有所耳闻,说来也巧,他们教主的名字和师父的名字一模一样,凤云!”
“噗——”
凤云刚喝进口的水喷了出去,燕旭赶忙替她顺背,“师父,只是名字一样,你不用这么激动,日月教和你肯定没有关系。”
燕旭叹气,师父终究是个娇娇女,听到魔头和她的名字一样被吓到也是应该的。
凤云躲开他的狗爪子,擦擦嘴,“他们管事的叫什么名字?”
说到管事,燕旭就来气了,“武堂统领叫霍骁,还有个智囊团叫骆绍,两人一文一武,将上京搅的不得安宁。骆绍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方子,将普通的桃花酿变成了养生酒,抢了百药堂很多病人。”
乔盛欢眉头一皱,“我也听家父说过,骆绍此人阴险腹黑,做生意从不让利,对竞争对手更不会客气,乔家的米粮生意就被他截胡了大半。”
衡夏的拳头握了又松,南安山也有一处日月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砸碎就该被一举歼灭。”
燕旭义正言辞道,“他们的教主才该被一举歼灭,这样的魔头死一万次都不解恨。”
凤云朝燕旭看了一眼,意味不明道,“小徒弟,暴力了哈。”
“凤姑娘在日月教的事上不能善良,他们就是一群魔鬼,日月教主是魔鬼的主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成立害人害己的日月教,罪不可恕!”
外人耳中,日月教就是黑暗的存在,日月教主就是魔头的存在。
看着义愤填膺的三人,凤云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弱弱出声,“那个,我好像就是你们口中该死一万次,该被千刀万剐的凤云。”
燕旭呸了一口,“师父不要胡说,你医术高超,是悬壶济世的活神仙,虽然名字一样,但魔头就是魔头,如果师父是天上月,日月教魔头就是脚下泥,给师父提鞋都不配!”
凤云建议成立鬼医门时,高风亮节,无人能出其左右。
连他都甘拜于她的医术和医德,日月教教主不过是和凤云名字一样而已!
凤云原本还不信无间楼的杀手团是南安山的土匪窝,教主名字是重合,那霍骁和骆绍呢?还有她亲手给的桃花酿配方。
“我们一起去无间楼看看。”
衡夏拦住凤云的步伐,“凤姑娘,我虽然刚知道无间楼,可听燕公子说,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窟窿,衡某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凤姑娘身陷险境,如果要去,我和燕公子就可以。”
燕旭担心道,“就是,师父,我凭着燕家公子的身份还能去看一看,你可千万不能去。”
其实他更担心日月教看中了凤云的医术,不让凤云回来,他们如何争的过日月教。
凤云冷声,“我自己去看看,你们爱去不去。”
她说到做到,话音刚落,就向门外走去。
她倒要去看看,无间楼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
无间楼位于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段,从外围看,九十九层黑玉梯,五层高阁。
红砖绿瓦,黑色巨莽般的梁角上雕琢着朱血花纹,花灯高悬于空,气势逼人。
一张黑玉牌匾,无间楼!
一块大理石碑,凤云教主,美艳无双,风华绝代,坐拥美男,富可敌国!
凤云嘴角微抽,跟来的燕旭三人也是嘴角微抽。
燕旭看了看石碑,再看看凤云,“师父,这不是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凤云默默翻个白眼,这拉风无比的口号,不是她是谁!
她现在百分之百肯定,无间楼就是日月教,日月教就是她的土匪窝!
“进去!”
凤云的脚还没有踏上玉梯,两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面无表情,“无知百姓,哪里来的回哪去,这里是无间楼。”
一男一女,名为慕卫和慕芩,刚加入日月教不久,被派来看护无间楼大门。
无间楼坐落于繁华大道,总有不知死活的外乡人想要一探究竟,而他们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些人进入。
看凤云的装束,粉色束腰裙,长发盘起,小脸清冷,普普通通一丫鬟。
凤云打量了下自己,来的太急,忘了换回原本的装束,燕旭三人也是如此。
“这里不是无间楼,是鬼医门刚刚选的派址,鬼医门主刚向章大人报备,鬼医门将落户于无间楼。”
来人一双蹭亮的靴子,金光闪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曲疏玉!
在他身后,是同样一脸愤恨的曲兴,然后是二十多个打手。
曲疏玉和曲兴被毒晕扔到马车后,马车一路往城外去,若不是章皓派人传信,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已经被马车带到了城外。
章皓让他探探鬼医门的虚实,是不是和无间楼有牵扯,而他自己则秘密探查谁进了他的房间,盗走《青龙史录》。
曲疏玉被救回后,发誓要鬼医门毁于一旦,与鬼医门不死不休!
“一派胡言!无间楼一直是日月教的地盘,什么时候成了鬼医门的地方,”慕卫轻蔑地看了眼凤云几人,“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日月教替你们清理门户。”
一句话,威胁满满。
曲疏玉嫌弃不够,指着燕旭,“这位大哥,他就是鬼医门主,就是他说要把鬼医门建在无间楼上,还有她。”
他指向凤云,愤恨无比,“使得一身毒术,谎称如果日月教不肯,她就毒杀了你们,他们拍着胸脯向章大人保证,肯定会根除无间楼,建立鬼医门。”
凤云四人:不要脸皮!
他们是说要把鬼医门建在无间楼上,可其他威胁恐吓的话半个字没说。
慕芩彻底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拔出利剑,“放肆!无间楼也是你们胆敢语出狂言的地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你们的狗命!”
慕芩虽然刚加入日月教不久,可是于她来说,日月教给了她一个家,她在这里吃喝不愁,只需要看守好大门。
她绝不允许别人侮辱无间楼,日月教!
凤云摸了把脖子,状似害怕道,“姑娘家家还是温柔的好,快把剑放下,危险。”
慕芩皱眉,凤云的模样彻底激怒她了,她将剑架在她脖子上,只需轻轻一碰,便可划裂凤云的脖子。
凤云瞳孔微睁,她就开个玩笑,小美人来真的!
“信不信我一剑让你人头落地!”
“信!”
“师父,”燕旭担心道,转而对着慕芩,“你快把剑放下,否则我师父让你死都没有遗言!”
艹!
小徒弟你是认真的嘛!
你没看到小美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凤云大气不敢出,果不其然,听到挑衅的话,慕芩的剑近了一分,划破她的脖颈。
一道殷红的血痕出现在雪白的脖颈上。
衡夏呲目欲裂,“姑娘无故伤人,青龙律法绝不轻饶。”
“呵!在日月教面前,是非恩怨,一目了然,青龙律法也奈何不了我们。”
“妹妹!”慕卫冷声,以慕芩的性子指不定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得胡说,日月教依然在青龙律法之下。”
他看了几人一眼,拿掉慕芩的剑,“几位,无间楼就是日月教,鬼医门还是另择他地。”
燕旭赶忙从怀里掏出伤药,就要给凤云上药,却被凤云躲开,她淡淡出声,“我们门主说,他看中无间楼,要在这里成立鬼医门,你们去通报下你们的管事,我们门主曾经救过你们教主的命,她欠我们门主一个承诺。”
燕旭看向凤云,师父,不要害我!
他怎么可能救过日月教教主的命,他根本不认识日月教教主。
衡夏心思比燕旭活络,只一下,他脑海中便冒出了一个想法,快的令他忍不住深思。
慕卫惊讶,“当真?你们真救过我们门主?”
凤云点头,捣了捣身旁的燕旭,燕旭勉强露出笑容,“自然自然,本门主向来悬壶济世,说来也巧,那日出游就这么救下了你们门主,他许了我一个承诺,今天特地来看看无间楼。”
燕旭看了眼凤云,小心脏砰砰直跳,师父,没穿帮吧?
凤云竖了个大拇指,燕旭松了口气。
日月教教主就是她,回来她随便捏造,说是受伤,正好遇到燕旭,顺便许了他一个承诺,什么话都随她说。
慕卫和慕芩对视一眼,“慕芩,你先去通知周总管,我在这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烟花为号。”
慕芩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先通知周总管,再做定夺。
凤云急了,再来十个周总管也不认识她,“我要见霍骁,或者骆绍秀姑,其他人一律不见。”
日月教其他人也行,可她叫不上名字,唯一记住姓名的就是他们三个。
慕芩惊讶,“你认识秀姑?”
秀姑是日月教最隐秘的一支,就是慕芩也是只知其名,不见其人。
“略有耳闻。”
“等着!我这就给你们找个能说话的管事。”
凤云摸了摸脖子,血痕已经凝固,疼痛也消了不少。
燕旭忙把伤药奉上,凤云也没看,倒了一些在指尖,随意涂抹起来。
眼看慕芩离开,曲疏玉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他是来打压鬼医门,不是来看鬼医门成事!
“这位大哥,你真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只是刚成立的门派,连弟子都没有,只是想借日月教的名头往上爬,你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鬼医门就是个没有真本事的新门派!”
曲疏玉恨的牙痒痒,一身值钱的东西被凤云搜刮个精光,就连马车内的摆件也没放过。
“她就是个毒女!大哥,你们日月教千万不能信她。”
“我师父医术精湛,品行高洁,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师父也不会下毒。”
燕旭挡在凤云面前,双手叉腰,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
凤云暗暗捂脸,她收的徒弟明明是朗正清润的世家公子,现在越来越有市井小民的味道。
她记得见燕旭的第一面,青白长袍文质彬彬,白色抹额上一条青色横纹,中间一簇火纹。
青葱似的少年怎么就变了模样?!
曲疏玉冷嗤,“本公子只是实话实说!”
凤云现在的装束就是个丫鬟,一个丫鬟让门主来护,曲疏玉更加鄙夷,和他相比,他们也高尚不到哪去。
至于燕旭口中的师父,权当是情趣所至。
凤云不屑与曲疏玉这样的人计较。
她若出手,必然一针见血,令对手再无翻身之地,而曲疏玉,她还不屑手。
慕卫并没有因为曲疏玉的话而对凤云几人的态度有所变化,他如一座大山,挡在无间楼的第一个黑玉梯前。
几人的身影在巍峨的无间楼下渺小的几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