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有挂牵,柳氏久久不曾睡下,就那般枯坐在软椅上,抬眸望着窗外的月色。
“夫人,老奴回来了。”伴着轻便的脚步声响起的,是一道老妇年迈而又虚弱的声音。
柳氏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便从软椅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事情如何了?”
适才进屋的正是奉了柳氏吩咐去监视宋无两给宋真堂送毒汤的心腹婆子,她先是向柳氏行了一礼,方才低垂了头恭敬的道:“请恕老奴无用,这次,老奴没能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原本老奴已经跟着二少爷入了书房,可是眼看着二少爷就要将汤递到老爷跟前,他却忽然摔倒了,汤也洒了一地……”
这样的发展着实有些出乎柳氏的意料,“他是不是故意摔倒的?你可看仔细了?”
“老奴看得真真的,二少爷的确是自己摔倒的,他或许会摔痛了,当下便扑在地上哇哇放生大哭,可把老爷烦得不行!更好笑的是,他居然想要用手将那瓷盅拼起来,这不又一个不心扎了手,可把老爷气得不轻。”老妇着便低低笑了起来,笑了片刻似乎觉得不妥,便又止了笑意。
“这样来,你没有向老爷揭发他在汤药中下毒一事?”柳氏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老妇忙重重跪倒在地朝柳氏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不断讨饶,“老奴当时是想着要的,只是,只是老爷他,他没给老妇开口的机会,没等老奴话便将老奴赶了出来……”
柳氏向来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纵然眼前的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婆子,她仍是狐疑的将老妇面上的神情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打量了一番,“真是如此?”问归问,此事究竟如何她还是要着人去查的。
老妇忙又磕了几个头,“老奴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罢了,你且先起来。时辰不早了,先退下吧。”柳氏淡声下了吩咐,不过此时的她却是并无睡意的。出声招了丫鬟进屋,她又将耳朵附在丫鬟耳侧低声吩咐了几句。
既然一计不成,那她便只好再生一计了。横竖,那个傻子不能留。
柳氏自被娇养着长大,骄傲刻薄,善妒善谋,却不擅长猜度人心。她算准了自己能将宋无两压得死死的,却没料到其实她一直都活在她夫君宋真堂的算计郑
这世上每日都有不少的人忙于争斗,有人输有人赢,但不论结果如何,翌日的太阳依旧会如常升起。
清早,一直通体白羽的鸽子飞进了苏家后宅,径直飞入了清风居的院落里。
彼时翠萝正忙着指使丫鬟替苏七端去净面的清水,见着鸽子便去取了鸽子腿上的纸条,入了屋后,翠萝将手中的纸条交到了苏七手郑
“昨日,宋家似乎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宋无两去给他爹送汤去了,同行的还有柳氏身边的人,这场面思量起来倒是有些滑稽。”苏七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面色却愈发严肃起来,“这事不对啊,宋无两怎么可能跟柳氏的身边的一起去给宋真堂送汤水呢?难不成,是上次从宋真堂处抓了‘贼人’的事让柳氏对宋无两生了疑心,所以她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想对付宋无两?可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宋无两又岂是那等容她摆布的人。”
苏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却又一时无法得以印证。不过这事却让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上,到柳氏身边的心腹,她倒是知道一位。不过有趣的是,柳氏那位所谓的心腹其实不过是宋真堂安排在她身边的人罢了,平日里都会尽心尽力听她的话,可一到了关键时刻那人听命的主子便只剩下宋真堂一人了。
柳家的后台在益州可算得上是个公诸于众的秘密,宋真堂会对她有所防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前世苏七也是在无意看到宋真堂同那老妇暗中了几句话才得知此事,不过当时的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若她记得没错那个老妇正是柳氏身边的一名十分得脸的婆子,平日里颇得柳氏倚重。
想起了这件事,一些平日里解释不通的事情似乎便能解释得通。柳氏明明有许多机会除掉宋无两,却屡屡失败,这其中固然有宋无两自是机敏聪慧的作用,是否也有宋真堂暗中授意那老妇让她保下宋无两?
“翠萝,着人告诉柳氏,让她注意注意她身边的那位邓婆子。还有,也该让柳家多对他们这位深藏不漏的对手上点心。日后若是等宋无两暴露了自己并非傻子的身份,他必然会得到宋真堂的重视,到时候再想对付他可就更难了。”
苏七自然不会知晓,早在她得到消息之前,宋无两便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此时的宋真堂也已经开始收拾洗漱准备出门办事了,用早膳之时,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回了昨夜,回想起当时在书房中发生的事情,回想起他一向视若痴儿的儿子,回想起过往种种,他只觉唏嘘不已。
上或许真是喜欢同他开玩笑,他费尽心思培养的大儿子是个不争气的,一直多有忽视的二儿子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
昨夜宋无两同他的‘柳氏要对他下手、对宋家下手’之类的言辞他并未放在心上,只不过他后来提及的这些年他暗中着人在府外做生意并且有成就一事倒真是让他忍不住心生赞叹之意。在当时他心中便冒出了宋家生意后继有饶想法,没想到他的二儿子不仅擅长伪装自己,在经商之事上亦是极有赋,仅仅只是躲在暗处指点江山便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人他自认做生意几十载也没见过一个,宋无两的暴露,到让他生出一股如获至宝的喜悦来。
不过眼下麻烦的却是该如何应付柳氏,以及她身后的整个柳家。同柳氏夫妻多年,宋真堂是清楚柳氏的性子的,这些年自己妾除却生了几个女儿之外便再无所出,后宅之中但凡得宠些的妾室总是无端夭折,他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不屑去管这些事情罢了。
就是他的二儿子,这些年若非他暗中着人护着,又在明面上表现得对他足够冷淡,恐怕早已经下去陪他那个短命的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