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两人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可他却仍是拥着她,用亲吻细细安抚她还未完全平复的身体。
18岁那年的一场车祸,改变了他们所有的生活。
十年来,他一直深陷在失去她的恐慌和痛苦之中。
即便后来,已经不记得她了。
可他的潜意识,他的身体,还会作出最真实的反应。
那天晚上,在得知沈欣然割腕的一瞬间,大脑忽然升腾而起的危机感,似乎和18岁那年亲眼目睹她即将被汽车撞上的恐惧感重合了。
生理上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再也握不住她的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
唯一的区别是,十年前,他不顾一切将她推开,用身体替她相挡。
可十年后,他却认错了旁人,亲自放开了她的手。
直到她消失不见,直到那日为了逼问她的下落,他在办公室里忽然死死扼住了沈欣然的喉咙。
他才发现,他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沈欣然的死亡,而是洛晚宁的消失。
往事不堪再回首。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死去的孩子,还有一个曾走进过她生命里的江绍。
再也回不去当年纯粹相爱的青春时光。
易延舟越是这么想着,内心就越是痛恨易希年,越是想要把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当然,他也在深深地自责。
晚宁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侧着身,安静地让他从身后抱着。
她看向地上那个被他摔得稀烂的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圈,又无意识地伸进了脑袋下面的枕头里。
她忽然在枕头底下摸到一串冰凉的物件,然后用手指勾了出来。
是那串镶着水滴形钻石的白金手链。
是她18岁生日那天,他倒在血泊上,手里握着的那串手链。
是他一边嫌弃她喜欢钻石这种俗物,一边花光了自己的奖学金也要买来送给她的成年礼。
是他多年来日日放在办公桌面,她曾经误以为他送给沈欣然的那串钻石手链。
“这手链怎么会在这里?”
直到晚宁轻声开口,易延舟才发现她手里把玩着那串手链。
那时他前些日子让许秘书找回来的。
此前他扔进了律所办公室的垃圾桶,打扫卫生的阿姨知是他的心爱之物,平时即便擦桌面也不会去动,见它躺在垃圾桶里,便自作主张拾了起来交给许秘书。
许秘书将它放进储物箱里,这些年也忘了去处理。
前些天听他提起,才去翻找了出来。
易延舟从身后握住她的手,从她手里取下了那条手链,唇瓣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不要这条了,你喜欢,我再买新的送你。”
晚宁紧张地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为什么?我就要这条。”
易延舟也没再抢,只是搂紧了她,淡淡说:
“我曾把别人认成了是你,这条手链,那人戴过一次,脏了不要了。”
“既然脏了,为什么还要把它找出来?”
晚宁往他怀里蹭了蹭,说完直接把那串手链戴在了手腕上,继续道:
“你也觉得,这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据,是不是?”
他们曾有关对方的东西,几乎全都被人处理掉了,现在就仅剩这么一条手链了。
这份18岁时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时隔十年,终于在28岁的这天,戴在了她的手上。
“好看吗?”
晚宁把细白的手腕举到了易延舟面前,他握住她的手亲吻了一下,说:
“好看。”
两人在床上相拥而眠,看起来岁月静好。
其实他们都被自己困住了,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相互靠近。
只希望有一天,他们都能彼此救赎。
*
翌日。
易延舟让许秘书送了台新的手机过来,将她原来的手机卡以及数据都转移到了新的手机上,这才把手机交给了她。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
“昨天吓到你了。”
晚宁摇了摇头。
陈炎医生昨天已经跟她说过易延舟目前的精神状态,加上他体内的定向蛋白尚未完全消除,情绪不稳也是正常的。
她又怎么会怪他。
从医院出来,她先开车回了趟家,正准备前往贺宇的工作室,国外安娜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她刚划下接听键,还未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安娜焦急的声音。
“宁姐,您可算接电话了。”
晚宁皱眉:“怎么了?”
安娜:“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工作室的业务出了些事,需要您亲自处理,您有空的话还是回一趟巴黎。具体事情昨晚已经给您发了邮件,但您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江总打您电话也不通,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晚宁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去看邮件和信息。
挂了电话,她便拿出了电脑查看,又顺道订了当天回巴黎的机票。
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回家放行李,就直奔工作室。
业务上的问题确实不算很大,只不过比较琐碎。
她坐在办公室里,埋头于浩如烟海的文件中,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累得腰都酸了。
正准备下班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晚宁以为是安娜整理好了文件,正要拿进来给她签名,不想进来的人却是江绍。
“工作到这么晚,吃饭了吗?”
江绍很自然地坐在了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手臂闲闲地搭着沙发扶手。
晚宁脸色微僵,有些不自然地说:
“吃过了。”
江绍扫了旁边的行李箱一眼,扯着唇朝她淡淡一笑。
“怎么,现在连跟我吃个饭都不行了吗?要用这种理由来打发我?”
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静静瞧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说话,继续说:
“听说易延舟犯了家规,挨了鞭子,你去医院看他了?”
晚宁抿了下唇,淡淡说:
“江绍,我想起来了。”
江绍眼神微顿,问:
“你想起什么来了?”
“以前的事,我和易延舟以前的事。”
江绍脸上笑意一僵,心中气血翻涌,面上仍是平静,说:
“所以,你决定跟他旧情复燃?”
晚宁愣了愣,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
过得片刻,她似是察觉到有些不对,便抬起头,奇怪地看向他。
“我还没说我想起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以前有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