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的备注看了一会。
任由它在手里震动个不停,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不是已经把她辞退了吗?
现在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难道是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还要彻底将这个盆污水泼到她身上,将她的责任追究到底吗?
“接吧,是易律师打来的吧。”
沈沛然下颌抬了抬,一改往日对易延舟如洪水猛兽般的敏感态度,很大方地说道。
他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起来如沐春风。
只是眼角眉梢中,飞快划过一抹狡黠。
手机铃声迟迟没有结束。
晚宁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易延舟已经回到了律所,依然烦躁不堪。
他一袭白衬衫,未系领带,领口处解开了一个扣子。
精致好看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墙前,身高腿长,宽肩窄腰。
他将手机覆在耳旁,左手插在西服裤的口袋里。
静静俯瞰窗外的城市,眉眼间有几许寒气。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每多响一次,他就多燥闷一分。
“喂?”
晚宁语气淡淡。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晚宁感受到一丝凉意,像是从电话那边传来的。
见对方不说话,晚宁拧眉:“有事吗?”
易延舟眉头紧缩着,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呵……
现在连客套的【易律师】三个字都不愿意称呼他了吗?
直接改成喂了。
良久,他嘴里才蹦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在哪?”
晚宁:“……”
打电话过来就是问她在哪里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
“您有事直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话里话外,是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纠缠。
易延舟浑身一僵。
眼里开始变得危险。
那股莫名的、不舒服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你现在很忙?”
这话带了质问的语气。
见她不答,随即又冷笑道:
“呵,忙着跟前夫叙旧?洛小姐,没看出来你还挺长情啊。”
晚宁眼眶瞬间泛了微红,神情愠怒:
“你想说什么?如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那大可不必,也不符合您高贵的身份。”
说完就想挂电话。
看着她的神色,沈沛然微微一顿。
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很快,他又敛了眼底那抹微末的情绪。
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似是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易延舟一口血堵在心间,气道:
“洛晚宁,你长本事了,上班期间撇下手头工作,私自离岗,你可知道会给团队带来多大损失。”
见她未挂电话,易延舟眼里的愠意消散了些,嗤笑出声:
“洛小姐,你还没这么大魅力,能让我专门打电话给你。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晚宁快被他气笑了,直接打断了他。
“您是不是记忆发生错乱了,我上午已经离职了。”
虽然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从晚宁的回话中,沈沛然也能大致猜出几分。
这两人话里话外虽是针锋相对,但更像是情侣间的赌气。
易延舟这戏入得未免了太深了些。
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沈沛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许是太过用力,指尖泛了些苍白。
但他知道,现在越是暴露内心的情绪,洛晚宁就越是抗拒他,离他也会越远。
所以必须暂且压下这心头的酸意和愤怒,徐徐图之,才能让她卸下心里的防备,重新接受他。
沈沛然敛了神色,抬眸看她时,眼里已经盛满了温柔。
他手指捻着咖啡杯的把环,朝她示意:
“宁宁,待会喝完,我们就去刚刚说的那个地方,好吗?”
他说的【那个地方】是指方才跟她提到过的,她亲生母亲以前的旧址。
但这句话在他嘴里绕了一圈,却说出了别的味道。
语气也如春风化雨般柔情旖旎,特别是在说到【那个地方】这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调,听起来格外暧昧缱绻。
声音不大不小。
电话那头的易延舟自然也听到了,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骨节分明,甚是骇人。
晚宁掀起眼帘,看向沈沛然,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
想着待会没有别的事,也就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还有一些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了。
办公室内,易延舟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茶几。
茶几上的杯子砸落在地,碎了一片。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体内集聚的火气熊熊燃烧,还夹杂着无端的心烦意乱。
恨不得立马顺着电话线把她揪回来。
这动静太大,晚宁隔着屏幕也被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就开了口。
“洛晚宁,你以为把东西搬走就算离职了?你走了正规审批程序没有?”
晚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比刚刚的语气还吓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后续会补齐手续材料。”
“补齐?你见过哪个员工先离职后补材料的?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提交书面离职申请,不然按旷工处理,旷工造成的一切损失由你承担。”
易延舟气得胸膛起伏,这女人到底想跟沈沛然去什么地方?
晚宁:“……”
补齐手续就补齐手续,至于生这么大气?
让她走人的是他,现在生气的也是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难伺候。
她抬手揉了下眉角,眼尾余光扫到桌面上的从孤儿院调取出来的资料,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天把离职材料交给你行不行?你就当我请了一下午的假,迟早都是要走的,也不差今天下午。”
“不行。”他冷冷扔下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即又道:“程序就是程序,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坏了律所的规矩。”
是了。
他除了是团队的主任律师,还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有权力监督律所章程的执行情况。
踌躇了片刻,正想答应下来。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伸了过来,将她放置耳旁的手机取下,拿到面前看了一眼。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