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明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大家的精神时刻都处在紧绷状态,西南一系的人开始动作起来之后,朝堂里的官员立刻有所察觉。
各人反应不同。
有些人开始想法设法的从靖安侯府打探消息,也有些人开始给西南一系的官员送钱送物,想要从他们手中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方便自己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在这个当口,情报才是最关键的东西,如果情报能先人一步,那么在接下来有可能产生的变革之中,就能游刃有余,更可以屹立不倒。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办法从靖安侯府得到任何消息,去询问西南一系的官员,那些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收到了上司的命令云云。
而沉寂了数月的殿中侍御史周游艺等人,也开始重新活动起来,在这些人的密谋之下,第二次劝进很快就到。
与此同时,沐英在北疆大破鲜卑王帐,朝廷即将在北疆建立安北都护府的消息,也在京城之中传开,这个消息很是振奋人心,一时间京城里无论是朝廷的官员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是欢呼雀跃。
原因很简单。
当初强横的北周距离现在并不遥远,许多岁数大的老人家,至今跟后人提起北周骑兵,仍然是心有余悸,虽然北周已经覆灭了五十年,但是鲜卑人并没有覆灭,甚至还在北疆慢慢做大,很多晋人都在担心什么时候,鲜卑人再一次打进关内,重建北周。
当然了,最近几年时间里,鲜卑人的确先后几次打进的关内,最严重的是宇文昭那一次,如果不是李信亲自北上,鲜卑人很有可能就真的再建北周了。
而如今,鲜卑王帐的覆灭就代表着……北边的鲜卑人,差不多算是灭族了!
虽然那么多鲜卑人不可能一下子死个一干二净,剩下的乞圭部以及浮屠部两部,仍然会衍生出一些部族出来,但是以这两个部族的规模大小,是远远不可能与即将建立的安北都护府抗衡的。
都护府啊!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词,从前晋人只在史书里看到过,相对武力并不怎么强横的大晋,在承德朝的时候只能做到勉强守住边疆,根本无力对外建立都护府。
只有史书上那些极其强盛的王朝,才有资格在北边建立都护府!
消息传出去之后,大晋其他地方百姓的反应无法知悉,但是京城里的老百姓,个个趾高气昂,在大街上再碰到异族,都会昂首挺胸,不屑的瞥上几眼。
当然,这些老百姓自然看不到,如今的京城里,各城门的兵马司,以及所有要害位置的人手,都已经被悄然替换。
只有一些有心人发现于京兆府安排在各坊维持秩序的坊丁,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换了陌生脸孔。
这些坊丁,只是京兆府的编外人员,算是“雇佣工”,帮着京兆府维持各坊秩序,并不算是朝廷的人,最多也就能算是居委会之类的社区工作者,但是即便如此,京城之中大多坊的坊丁,还是被稍稍换了人。
这种情况导致了朝廷里大多数官员,变得极其敏感,在这种时刻,他们除了每日到衙门上班之外,只要日落落班,立刻回到自己家中,不敢再去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就算是朋友邀约喝酒,也都摇头拒绝。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从李信下令神武卫接管京城之后,秦淮河畔的生意最少锐减三成以上。
尚书台的右相赵嘉,每日从尚书台休班之后,便会去一趟靖安侯府,最少要在靖安侯府里待一个时辰才会出来。
而神武卫的大将军李朔,这段时间也会每日往靖安侯府里跑,时间一长,不止是西南一系的官员,就是京城里那些普通的官员,也琢磨出了一些味道。
跟着周游艺劝进的队伍,规模越来越大。
延康二年七月底。
天气仍然燥热,不过随着秋天的到来,慢慢出现了一丝凉意,在秋老虎的肆虐之下,给京城带来了一缕缕微风。
未央宫门口,刚上完大朝会的兵部尚书大人,瞥了一眼各回自己衙门的文武大臣们,微微皱眉。
他对着身边的两个侍郎开口道:“本官今日有些事情,便不回兵部了,衙门里有什么事情,你们二位暂且处理,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到我府上寻我。”
兵部四个职司,分别归属两个侍郎分管,尚书这个差事只是掌总而已,不用处理日常事务,两个侍郎立刻低头:“下官遵命。”
叶璘交待了一番兵部的差事之后,从永安门出了皇城,直奔永乐坊里的靖安侯府,他是侯府的老熟人,又是李信的师兄,连通报都不用通报,就被侯府的下人引进了府中。
他见到李信的时候,李信正在后院里抱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幼子,见到叶璘来了,李信才把孩子放到身边的蕙娘手中,起身对着叶璘拱手行礼,笑着说道:“师兄怎么来了?”
叶璘瞥了一眼李信身边的婴儿,有些意味难明的叹了口气:“如今朝廷上下人人如履薄冰,不少人还来走我的门路探一探口风,大家都在琢磨靖安侯府下一步的动作,结果长安你倒好,一不上朝二不问事,却在家里抱孩子……”
李信起身,拉着叶璘在后院的荫凉之下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京城里发生再多事情,也不影响我抱孩子不是,再说了,京城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如今朝堂格局已定,从西南跟我过来的人,该做官的早已经做了官,都已经融入了朝廷的体系之中,即便生变,朝廷的人员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李信面色平静,坦言道:“无非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最多也就是再有几个人的爵位变一变而已。”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把京城的局势稳住,自然不会让它再乱起来。”
听到了李信这句话,叶璘心中大概就有数了,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声音晦涩:“既然你已经定下来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
李信见他的表情,知道他这个“晋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当即缓缓的说道:“非是我定下来了,是西南一系的人定下来了,到今天小弟只能当仁不让,把这个担子扛起来,否则西南军乱了,只会死更多人。”
“这事,师兄应该可以想得明白。”
“我明白。”
他抬头看着李信,开口问道:“日子大约……是什么时候?”
这一次,李信没有再避讳什么,当即开口道。
“沐英回京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