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马车里,因为沿途受了太多刺激昏厥过去的六皇子,也慢慢的醒转了过来,他醒过来的时候李信并没有陪在身边,不过负责照看他的大夫立刻通知了李信,李信很快就从自己的大马上跳了下来,走进了这辆马车里。
六皇子脸上,被弩箭划出了一个一寸多长的血口,而且不是很浅,这会儿虽然已经慢慢开始愈合了,但是依然颇为刺眼,将来很明显,一定会在脸上留疤。
他看到了李信之后,有些怯懦的低下了头,低声道:“姑父。”
李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了看这个才十岁的孩童一眼,开口问道:“除了脸上的伤,身上可还有哪里疼痛?”
六皇子摇了摇头。
“没有了。”
李信盯着他脸上的伤口看了看,然后开口问道:“他们要杀你?”
从绍兴府一路西来,这位六皇子都是被暗部的人护在中心的,就算有流矢弩箭,也有人给他挡着,这也是暗部的人死伤这么多的原因。
但是还是有一箭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这就说明了朝廷的人有意要射杀他,甚至可能收到了上面的命令,全力射杀他。
他是先帝的嫡子,理论上来说除了元昭天子之外最尊贵的宗室,整个朝廷上下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父,没有人有资格能够下达射杀他的命令。
姬盈苦笑着低头道:“是,皇兄要杀我。”
这一路上,他可以分明感受到那些弩箭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不是这些西南的人用身体替他挡着,他早也死了。
李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元昭元年,你被天子赶出京城,那个时候你来我的靖安侯府,跪在地上给我磕过头,求我保住你一条性命,如今这个承诺我已经兑现了。”
“再往西走十几天,你就会到达锦城,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到你姑母那里去,让她抚养你长大,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西南生活,朝廷既然想要杀你,你与天子的兄弟情分就尽了,以后你便与朝廷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奕那样早慧,小小的年纪什么都懂,姬盈今年也才不到十一岁,他对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一窥全貌。
在他看来,自己被无缘无故关起来四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人要救自己得脱牢笼,自己那位嫡亲的兄长,却派人来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就是这个孩子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再深层次一些的事情,他看不见,也看不明白。
听到了李信这句话之后,姬盈低头苦笑道:“姑父,姑母自小喜欢皇兄,不太喜欢我……”
太康天子在时,因为要刻意的让太子与靖安侯府处好关系,所以当时还是太子的元昭天子,就三天两头往靖安侯府跑,同时为了避免兄弟相争的局面,太康天子刻意不让自己的小儿子与靖安侯府有任何联系,以至于一直到这位六皇子长到两三岁的时候,长公主才见过他一面。
反倒是元昭天子,几乎是从小在靖安侯府长大,与李信一家很是亲近。
因此,在这位六皇子看来,姑父与姑母,多半是不太喜欢自己的。
李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你姑母跟你父亲关系很好,没有道理不喜欢你,我家里还有一个女儿,比你稍大一些,算是你的表姐,你去我家里之后,可以给她做个伴。”
姬盈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事到如今他别无去处,只能点了点头,对李信开口道:“听姑父安排就是。”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过有一件事要提前告诉你,听他们说了,你是因为在山阴被人囚禁,才想着法要跑出来,你去了锦城之后,也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府。”
姬盈“啊”了一声,抬头看向李信:“姑父,您也要关着我?”
“不是。”
李信静静的摇头:“你在西南,就会有人想杀你,你如果乱跑,很危险。”
李信在马车里跟姬盈说了会话,嘱咐他好生歇息之后,便离开了姬盈的马车,走到了最后一辆马车里。
事实上,他们现在还没有到安康府境界,仍旧有可能会被襄阳的驻军袭击,之所以弄了几辆马车,而不是快马赶回锦城,就是因为第三个马车里,躺着沈刚。
沈刚因为失血过多,而且受了好几个箭伤,这会儿脸色已经苍白的可怕,随军的大夫给诊治过之后,处理完伤口之后开了副药,然后就说能不能熬过来听天由命。
沈刚这个状态,自然不能骑马,他这些年在暗处,帮着李信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算是李信集团,或者说西南集团里的隐形大佬。
李信自然不肯放弃这位老朋友。
沈刚依旧昏睡不醒,随军的大夫说他受不得颠簸,连马车也不行,李信没有了半大,勉强进入安康府地界之后,就找了个县城把沈刚安置在了城里,然后留下了几个亲卫和一个大夫看着,他自己带着几百亲卫跟两个孩子,朝着锦城走去。
这会儿,李朔与沐英两个人,每天轮换着进入林虎那里学艺,另一个人则负责具体的西南防务,汉中暂时没有什么问题,李信就带着这两个孩子,直接回到了锦城。
锦城城外十里亭,平日里喜穿白衣的赵嘉,难得穿了一身青衣,等在了亭子下面,见到李信之后,他先是对李信低头行礼,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可有什么危险?”
“没有危险。”
赵奕连忙摇头,开口道:“爹,我一路跟着沈叔,能有什么危险,暗部的事情都是不露面的,我碰不到事情。”
一旁的靖安侯爷,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这小子的谎言,他对着赵嘉咳嗽了一声,苦笑道:“我要是去迟一步,这小子多半命都没了,我让他去跟着沈刚做事,没想到他什么都敢跟着,半点也没有大头书生的谨慎。”
赵嘉脸色一黑,狠狠地蹬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扭头看向李信,苦笑道:“犬子给沈统领添乱了,听说沈统领受了伤?”
李信“嗯”了一声,点头道:“受伤不轻,他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来。”
赵嘉摇头叹气:“沈统领这么些年都没事,多半是这次带着赵奕,拖累了沈统领。”
“谈不上。”
李信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向另一辆始终没有动弹了马车,开口道:“幼安兄可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哪一个?”
赵嘉目光流转,轻声道:“先皇嫡子?”
李信不置可否,呵呵一笑。
“里面坐着的,是以后的西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