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之后,李信特意去了一趟宁陵,在那里叶家子弟的带领下,去坟上给老爷子烧了点纸,磕了几个头。
十多年来,李信见识了太多太多人物,有两代天子,有各种王室宗亲,还有数不清的朝堂大员,军中大将,但是他打心眼里佩服的,也就只有叶老头一个。
叶晟这些年做得唯一有争议的事情,就是他交割兵权,回京养老,当然这也是他做得最不容易之事,毕竟那时候的叶大将军才四十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事业心最重的时候,能在那个关口毅然卸甲,是绝大多数人都办不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叶晟的一生算是一个武将完美的一生了,少年从军,一路凭借军功攀爬,不惑之年就有灭国之功,然后退隐江湖。
最重要的是,寿终正寝。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不太容易的,但是叶晟偏偏全都做到了。
在宁陵上了坟之后,李信并没有停留太久,只在宁陵叶家的祖宅里住了一天,便动身离开,一路上慢慢走了一整个春天之后,一行人才终于踏在了永州府的土地上,到了永州地界之后,李信便叫过谢岱,开口道:“已经到家乡地界,谢郎将便送到这里,可以回去了。”
谢岱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太傅,下官总要去拜见拜见大长公主才是。”
如果细算起来,谢家还算是李信一家的亲戚,而李信家中身份最尊贵的自然就是清河大长公主了。
李信笑着说道:“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大张旗鼓的,沿途免不得惊动地方官府,没有什么必要。”
谢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几辆马车,笑着说道:“陛下给太傅赐了这么多使唤的侍女仆从,都一路跟着,也不差下官这些人。”
李信看了谢岱一眼,然后哑然一笑:“罢了,你爱跟着便跟着,咱们这些人多半会惊动地方官府,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你派一队羽林卫出去,告诉官府的人,让他们该回哪回哪去。”
谢岱恭敬低头:“下官这就去办。”
从东边进入永州地界,直接就是祁阳县,再往西一点才是永州府城,因此李信等人只用了一天功夫,就进了祁阳县县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县城城门口,慢慢进城。
李信是一个不太爱张扬的人,但是二百个羽林卫,再加上天子赐下来的一百多个仆从,想不张扬都不行,祁阳县城的老百姓,大多站在路边,围观着这个祁阳县几百年一出的大人物。
本来祁阳县县衙的人是会来迎接李信的,但是李信提前打了招呼,这些人为不敢触这位当朝太傅的霉头,只能暗中躲着偷偷看着李信进城。
这么多父老乡亲围着,李信也不太好完全没有表示,他让谢岱等羽林卫沿途分发了一些钱财下去,算是变相的刺激了家乡的经济。
就这样,他们中午的时候进的祁阳县城,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祁山脚下的李宅门口,李信从马车上跳下来,回头看了谢岱一眼,笑着说道:“谢郎将在这里住几天再走?”
“可不敢住。”
谢岱连忙低头,苦笑道:“下官给大长公主磕个头就走。”
靖安侯爷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谢郎将是个聪明人啊。”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功夫,李宅的中门大开,九公主带着李信的大女儿李姝,小儿子李平,以及钟小小,还有蕙娘等一众家人,出来迎接李信了。
李信笑着走了上去,先是抱了抱九公主,然后弯下腰,把儿子女儿都抱在了怀里。
这时候他的大女儿阿涵已经七岁了,抱在怀里颇为沉重,靖安侯爷把儿子放在地上,伸手捏了捏大女儿的鼻子,笑着说道:“阿涵可是吃胖了。”
小阿涵继承了母亲的吃货属性,从小就喜欢到处找好吃的吃食,不过她显然没有继承母亲吃不胖的体质,这会儿才七岁,显得有些胖嘟嘟的。
小阿涵伸手搂着父亲的脖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阿爹看错了,我没有吃胖,只是长高了。”
李侯爷哈哈一笑,抱着她进了李宅的大门,一边走一边与家人说话。
谢岱硬着头皮上前,给九公主磕了个头之后,带着一众羽林卫离开了。
九公主凤眉流转,看向了谢岱留下来的一百多个仆从,其中多是女仆。
李信感受到了自家夫人的目光,连忙笑着说道:“你那个大侄子特意送来照顾你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长公主这才眉头舒缓,轻声问道:“延儿他做皇帝做得可还好?”
靖安侯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得很呐。”
李信一边走路,一边与自家儿女还有钟小话,许久没见,小小的个子又长了一些,看起来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姑娘了,李信借着赵放的事情调笑了她两句,小姑娘立刻红着脸跑开了。
走进了正堂之后,九公主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对了,幼安先生昨天就到了,说是听说夫君要回来,特意在这里等着。”
李信有些诧异。
“赵嘉在祁阳?”
九公主点了点头:“就在后院,他说他不方便露面,就没有去迎夫君。”
李信这才把小阿涵从怀里放下来,开口道:“阿涵乖,去找钟姑姑玩,阿爹去见你赵伯伯。”
阿涵小时候算是李信带大的,与自己的父亲很是亲近,闻言撅着嘴巴,不高兴的跑开了。
这时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李信回头抱了抱长公主,然后迈步朝着自家的后院走去。
后院的花园里,一身白衣的赵嘉,已经等候许久。
李信走了上去,开口笑道:“幼安兄不在锦城忙活,怎么跑到祁阳县来了?”
赵嘉起身相迎,呵呵笑道:“听说侯爷要回来,属下就冒昧在祁阳迎一迎侯爷。”
赵嘉眨了眨眼睛。
“本来沐英吵着闹着要来的,属下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劝住。”
这个一身白衣的读书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信。
“听说侯爷在京城里,又有些不太愉快?”
靖安侯爷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幼安兄人在西南,消息倒很灵通。”
“事情已经几个月了,如何能不知道?”
赵嘉面带笑容。
“先帝在南边封了个蜀王,今上在北边封了个燕王,倒是一脉相承。”
他看向李信,呵呵一笑:“看到宇文部受封燕王,侯爷心里怕是很不痛快罢?”
李信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幼安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管弯抹角。”
赵嘉脸上的笑容收敛,弯身对着李信深深作揖。
“属下代西南问侯爷一句。”
“如今,侯爷对朝廷死心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