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的事情,终究没有在京城里引起太大的风浪,最起码明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刑部的人来接手了这件事情之后,又到靖安侯府找李信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然后这件事被送到了刑部沈尚书的案头,便不了了之了。
刑部只是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件事情,但是也没有把李兴真的定位“反贼”,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京城里的衙门都很有默契,大家全部当无事发生过。
于是,京城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户部衙门仍旧忙着掐钱管账,刑部缉贼拿凶,京兆府仍旧在上下奔忙。
就连兵部,也每天都在忙个不停。
整个朝廷里,从上到下,都在忙忙碌碌,只有靖安侯李信,在家中悠哉游哉的带着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陪着还在坐月子的长公主,隔三差五还要去陈国公府看一看。
当然了,还要应付那个有些烦人的太子殿下。
太子是李信名义上唯一的一个学生,因此太子要去靖安侯爷,他还真不太好阻拦,不过李信也没有心思教他什么,只偶尔带他玩一玩,大多数时候,是让大闺女阿涵去跟太子殿下玩耍。
不过长公主还是很疼爱这个侄儿的,有事没事便给他做几身衣裳穿。
李信与天子这一次爆发的的矛盾,明面上没有引起任何动静,甚至没有影响到太子殿下经常过来串门。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距离李兴被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到了太康八年的五月,此时天气已经燥热了起来,永乐坊里的不少人家,已经开始用冰了。
此时的长公主,早已经过了月子,没日里在家也不干别的事情,只是安心带着大闺女还有小儿子。
而李大侯爷本人,除了没事跟赵嘉下棋之外,就是会去陈国公府探病,前几日为了喜庆,他还把小儿子李平抱去给叶老头看了看,向来觉得小孩儿吵闹的叶老头,见到了这个刚满月没多久的小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李信正在后院的凉亭下面与赵嘉下棋,一身单衣的赵放站在李信身后奉茶,随着棋盘上黑白二子越来越多,在一旁看棋的赵放终于忍耐不住,小声开口道:“老师,您下在这里,赵师的这一片黑子便统统都死了。”
因为赵嘉曾经把赵放带在身边教了一段时间,而且赵嘉的学识也的确足够做赵放的老师,所以从西南回来之后,他便称呼赵嘉也作老师。
靖安侯爷皱眉思索了一番,随即回头,没好气的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要你小子多话么?”
坐在李信对面的赵嘉呵呵笑道:“侯爷说得对,不能照这小子说的下,不然显得侯爷你没本事。”
李信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把白子放在了赵放指着的那个位置上,大咧咧的说道:“他便是不说,我也是要下这里的。”
赵幼安有些无语。
“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两个人继续落子,过了一会儿之后,李信回头,无意间看到赵放腰里挂着的一个绣着青草图案的香草包,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谁给你弄的?”
香草包里一般有苍术,山奈,白芷等药材,可以防虫防瘟,这种东西比较精致,一般都是女子所制。
赵放今年才十四五岁,闻言也没有多想什么,大咧咧的说道:“这个是小小姐姐送我的,她说我刚才西南回来,那边会有一些瘟瘴之气,让我戴上这个祛祛病气。”
靖安侯爷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他闷哼一声。
“让你背的武经,会背了么?”
赵放显然没有察觉到事情不对,大咧咧的说道:“老师从师祖那里带回来的书,弟子全部都背熟了。”
李信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那就去把兵部这几年汇编的《地理志》背熟,小小年纪,不知道好好学习,每天看一些棋谱杂书,半点也不成样子。”
兵部职方司编撰的地理志,何止百万字,赵放神色一苦,低头道:“弟子这就去。”
说完,他逃也似的的跑远了。
等到赵放走远,坐在李信对面的赵幼安才哈哈大笑。
“侯爷吃这小子的醋了?”
“胡说八道。”
李侯爷脸不红气不喘,淡淡的说道:“他们年纪太小了,正是学本事的时候,不许早恋。”
赵嘉笑眯眯的开口道:“侯爷说的是,咱们继续下棋。”
白养这小妮子十年时间,从来没有给她哥弄过什么香包。
靖安侯爷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罢了,不下了。”
因为赵放刚才的指点,原本棋力就只比李信高出一筹的赵嘉在棋盘上已经不占上风了,因此他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微笑道:“侯爷把他支开,是有事情与我说?”
李信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
“军器监今天应该是交付最后一批兵器,甲胄,御酒司那边的两万坛祝融酒,也都已经装车装好了,不出意外,最多再有两三天就要出京城,送到云州城去了。”
赵嘉微微点头,开口问道:“侯爷是在考虑运送这批东西的人选?”
李信微微摇头。
“选人是陛下的事情,跟咱们没有关系,只要不是蠢猪,带着一两千个人总不会连批东西都看不住。”
“问题是……”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然后开口道:“问题是这批东西到了云州城之后,用不了多久,北边的第一波战事就要开始了,而且……”
“场面应该不会太小。”
赵幼安一边收拢棋子,一边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种家需要一个大场面。”
道理很简单,种家已经很多年没有立功了。
武皇帝指挥南征北战,北边的是叶晟,南边的则是李知节,在四十年前那场大战之中,身为大晋第一将门的种家,并没有什么很出彩的表现。
甚至此后四十年时间里,也都颇为平庸。
此时,李家已经倒下,叶家青黄不接,京城又出了靖安侯府这个新兴的将门,种家一旦接下这个任务,就必然会全力像天子证明种家的能力。
哪怕只是试探性的碰撞,种家也不可能会小打小闹。
赵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侯爷,北征这件事,与咱们靖安侯府,能扯到关系么?”
北征的第一步,是由种家完成,如果第一步完成,之后的全面战争,多半也是由叶家的镇北军去完成。
选在京城的李信,出京带兵的几率并不是很大。
李信抬头看了赵嘉一眼,随即自嘲一笑。
“不管有没有关系,咱们该往北边看,还是要往北边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