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四月初,霍正楷在雅加达遭遇到了一伙不明身份人士的袭击,后,受到多处刀伤的霍正楷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
消息两天之后传到了文莱,三天之后再传到了倪海棠的耳朵里,姚管家带来的消息,那时,天刚刚黑下来,晚餐过后倪海棠接到朋友的电话开始打扮。
姚管家推开门进来之前康桥正在倪海棠的房间里,倪海棠每隔一周都会让康桥到她房间,她会很详细询问康桥和kevin的交往情况:有没有定时间打电话给你?有没有在固定日期给你发邮件?邮件内容都说了些什么?康桥你有没有把你最近的生活照发给他?康桥你发给kevin的照片是不是我指定你给他发的那些照片?
康桥如实回答。
听完康桥的话之后倪海棠眉开眼笑,因为按照康桥说的那些话她得出目前她女儿和kevin的交往顺利这样的讯息。
是的,正如倪海棠所分析的那样,kevin给康桥打电话发电邮次数已经在逐步增加,kevip会通过电邮和康桥分享他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也把原定的来文莱看的她时间从七月推前到六月中。
在倪海棠的刻意传播下,很多人都知道康桥有一位叫做kevin的男友,连周颂安也隐隐的知道。
不久前的一天周颂安问康桥kevin是谁,那个时候康桥没有回答周颂安的问题,而是站在街头手里拿着周颂安给她买的冰淇淋,茫然望着天空,其实她也不知道kevin算不算她的男朋友。
当kevin给她打电话,给她发电邮说想她时康桥的内心里并没有喜悦,不仅没有喜悦偶尔在kevip给她打电话时她会放任电话响个不停,。
午后温度很高,冰淇淋很快在她手里融化,康桥听周颂安试探性问了一句“他们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想了想,康桥点头。
之后,周颂安没有再说话,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有说话。
倪海棠的那声“康桥”一下子把她从那个冰淇淋滴落在她手指头上,沉默压抑的午后带了回来。
“妈妈。”康桥低声叫了一句。
倪海棠已经上好了妆,正在往唇上抹口红,涂完口红一遍之后,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康桥:“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有。”康桥回答着。
其实,倪海棠说什么康桥并没有听清楚,她只是不想再听到倪海棠把她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康桥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倪海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所以,康桥对倪海棠撒谎了。
“嗯。”倪海棠应了一声,她总是相信康桥和她说的话,因为她觉得康桥是不敢和她撒谎的。
姚管家推开门进来时倪海棠正在补口红。
听完姚管家说的话之后倪海棠手中的口红掉落在地上,姚管家带来了霍正楷在雅加达医院已经昏迷三天的消息。
这一晚,倪海棠房间的灯光一直亮着,次日,倪海棠一脸苍白的和康桥说“康桥,妈妈要去一趟雅加达。”
“霍叔叔让你去的吗?”康桥问她。
倪海棠摇头。
“那是姚管家要你去吗?”康桥再问了一句。
倪海棠再次摇头。
许久,许久,倪海棠摸了摸康桥的脸,嘴角扯开的那抹笑容和她脸色一样苍白,她眼神黯淡,对着康桥说了一句话。
“康桥,妈妈好像栽了。”
彼时间,关于倪海棠说的那句话康桥似懂非懂,直到有那么一天,那么一天到来时,康桥再恍然想起这句话时。
忽然的,就懂了。
因为那个时间点她也和妈妈一样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问康桥什么时刻最想念那位叫做倪海棠的女人,那刻就是,在那刻弄懂那句话的意义时是康桥最想念倪海棠的时候。
那么的想,想到很想很想紧紧的去抱住她,叫她一声妈妈,告诉她一声“妈妈,其实,我是爱你的。”
可那时的康桥已经永远无法去拥抱自己的妈妈了,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倪海棠私自到雅加达去是她自己认为做过最没有分寸的事情,因为没人让她去,霍正楷在昏迷之前就只交代“不要让莲煾知道这件事情。”
霍正楷压根没有提到倪海棠,还有那个叫做霍小樊的孩子。
倪海棠之所以能留在霍家这么久时间相安无事都是源于她在分寸的把握上,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十天,除了到达雅加达当天的那通电话倪海棠再没有给康桥打过任何电话。
康桥唯一从姚管家那里获到的消息是霍正楷已经恢复意识。
惶惶不安的十天都是霍小樊用他小小的手拍着康桥的肩膀,用童真童趣的声音告诉着她“姐姐,不要担心,我梦见我们妈妈回来了,所以,妈妈一定会回来。”
第十一天,东南亚主流媒体纷纷以《袭击亚细亚华商会会长的不法分子在河内落网》这样的主题刊登霍正楷之前遇袭消息,也阐明了霍正楷遇袭原因,无非是霍正楷的强硬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而惹来了杀身之祸,至于霍正楷昏迷的事情被轻描淡写为就只是受了点轻伤。
这一天,康桥也终于接到了倪海棠的电话,在电话里倪海棠的声音有着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温柔。
“康桥,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
“妈妈,你……一切还好吗?”
“嗯,还行。”
第十五天,霍正楷回到斯里巴加湾市,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瘸一拐的倪海棠,他们是从同一辆车下来的,在保镖的簇拥下,康桥看到霍正楷亲自给倪海棠开的车门。
为什么会受伤倪海棠没有说,后来康桥才知道倪海棠在求见霍正楷无门之后,铤而走险想从窗户爬到霍正楷的房间里,倪海棠又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自然,她从墙上摔了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她是从二楼摔下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霍正楷留在霍家养伤,那段时间里应该是霍正楷和倪海棠为数不多的好时光吧,也许那段时间和相爱无关,但肯定和患难见真情有关,那个为了见他而从楼上掉下来的女人多多少少勾起了霍正楷的一些感动之情。
那段日子,霍正楷对倪海棠的态度也反馈到霍家佣人身上,他们不再假装没有听到倪海棠和他们说的话,姚管家也表示会为康桥配车配司机,与此同时,他们也为霍小樊配备了营养师。
那段日子,倪海棠谢绝了她朋友们的所有电话,也不再和以前一样浓妆艳抹,更多的时间她都呆在厨房里,康桥每次回家都可以闻到浓浓的煲汤味,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偷偷躲在厨房门口,看着倪海棠的背影。
四月末,周日午后,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跟在倪海棠身后,第一次用一种极为光明正大的姿态走进霍家主宅,那个一亮起灯光就金碧辉煌的地方。
在挂满字画的房间里,那个午后,霍家的家庭摄影师也在场,小小的霍小樊就躲在康桥身后,康桥站在巨大的珊瑚雕刻品旁边,那个雕刻品几乎要把她遮挡住了,倪海棠在给霍正楷做康复按摩。
正在和摄像师谈话的霍正楷往着康桥这边看了一眼,看完康桥目光又往着霍小樊那边,小会时间之后他和摄影师说“待会给我们照张相。”
但凡由霍家家庭摄影师照出来的相片最后都会被裱近相框里,然后被送到特定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墙上挂满照片,那些照片记载的是关于一个家族的点点滴滴,用定额的瞬间讲述着一个家族的进化史。
日头偏西,小小的霍小樊呵,第一次坐上了父亲的膝盖,康桥站在一边,心里高兴得要死,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到她,她用属于她和霍小樊之间肢体语言示意霍小樊要微笑。
小家伙一脸的紧张,但最终也挤出了笑容,笑容怯怯的。
康桥朝着霍小樊做了一个“你真棒”的动作,那个动作刚刚做完就听到那声“康桥。”
叫她名字的真是霍正楷。
手垂落在前面,眼神不敢闪躲。
“康桥长大了。”霍正楷用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温和语气和她说着:“你也一起来照相。”
“咔嚓”一声响起,瞬间被定额成为了永恒:霍正楷坐在古香古色的椅子上,霍小樊侧做在霍正楷左边膝盖上,康桥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侧挨着椅子右边站着,三张脸上都在笑,笑容最甜的是霍小樊。
被排除在相片之外的女人在“咔嚓”声响起的瞬间眼里含着泪光,那泪光孕育的与幸福喜悦有关,这也是康桥多年后才品尝出来。
后来康桥总是想,如果时间被能被镶进照片里的话,那该多好啊。
次日,倪海棠带着康桥和霍小樊到游乐场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游乐场上,当天霍小樊的笑声都要掀开屋顶了,期间,霍小樊指着倪海棠脖子“妈妈,你的脖子是被虫子咬伤的吗?”
康桥顺着霍小樊的手发现倪海棠脖子上有数个淡淡的红印子,霍小樊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让倪海棠的脖子也泛上和和红印子一样的淡淡的晕红。
当天,负责照顾霍小樊的保姆也在,保姆捂着嘴偷偷的笑,那时康桥不明白保姆笑的是为什么。
几天之后,康桥又发现倪海棠脖子上又新添几抹淡淡的红印,联想到倪海棠最近几个晚上都没有在房间睡,康桥大约猜到发生一些了什么事情。
五月,医生宣布霍正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这样的宣告昭示着霍正楷差不多结束在霍家的养伤时间。
这一天早晨,康桥一睁开眼睛就被坐在她床前的倪海棠给吓了一跳。
“妈妈和你霍叔叔要去度假了。”说这话时倪海棠神采飞扬,声音是在抖着的。
这一天为五三号,倪海棠和霍正楷一起度假的时间定在五月十号。
五月八号为欧洲二战胜利六十八周年纪念日,但在纪念日的前几天却发生这么一件事情:某网站播放了一段视频,在这段视频中有十几位年轻男女身着二战时期的德*服,手臂别着纳粹袖标,一边喝酒一边玩烟火逗趣,视频中还不时听到类似于“酷”这样的发音,视频地点经证实为奥地利的私人古堡。
这样的视频出现在这样的时间点,以及价值千万的古堡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果不其然,在外界一片哗然中奥地利警方介入调查。
五月六号深夜,霍正楷离开文莱前往奥地利。
五月七号,奥地利警方公布调查结果,确认十几位身穿纳税军服的均为到奥地利度假的未成年人,据称这群未成年人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而向警方做出保证,但在这份调查报道中警方并没有公布这群未成年的身份。
奥地利警方的处理方法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可,这件事情热度还在持续。
五月九号,奥地利警方再次发表声明,介于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已经做出了没收这十几位未成年人的护照,直接把他们遣送回国。
五月十号,倪海棠并没有等来霍正楷。
五月十二号,霍正楷回到文莱,和霍正楷一起回来的还有霍莲煾,霍正楷是板着脸回来的,背着双肩包的霍莲煾走在霍莲煾后面。
当时,正值晚饭过后,康桥在教霍小樊玩卡丁车,也不知道怎么的,卡丁车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起来往着前面冲过去。
追着卡丁车跑,奔跑中康桥听到霍小樊咋惊咋吓的那句“莲煾哥哥”,康桥放缓脚步。
卡丁车被霍莲煾拽住,霍小樊跌倒在草地上,康桥朝着霍小樊走去,庆幸的是霍小樊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刚把霍小樊从地上抱起来康桥就听到停在后面的脚步身。
“你的弟弟可是因为我才没有摔到水上去。”霍莲煾对康桥说:“你都不和我表达一下感谢吗?真没礼貌。”
把霍小樊抱在怀里,康桥低声和霍莲煾说了一声“谢谢。”说完之后康桥擦着霍莲煾的肩膀往回走。
“木头。”
康桥皱着眉头。
“代替我向倪小姐问好。”
当霍莲煾说出这句话时,康桥脚步有点发虚,来自于背后的那束目光幽冷,宛如利箭仿佛随时随地会穿透她抵达小樊。
把霍小樊抱得更紧,康桥加快脚步。
这一晚,倪海棠也不知道从哪来弄来的白酒,她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小杯一小杯的,一小口一小口的。
酒瓶干了,倪海棠趴在康桥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几个小时前,霍正楷取消了和她一起度假的计划。
“康桥,妈妈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是不是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