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婚礼进行了第一次彩排。
你完全无法想象,一群散漫的,随性的,抱有其他目的的,有身份的修士,当他们聚在一起组成送亲队伍会发生什么?
吹鼓手是最受欢迎的差事,就象剑道的琴剑道人,几乎每个玲珑修士都至少拥有一份艺术爱好,而音乐更是艺术中最重要的一方面,所以,大师级别的选手无数。
几十件分发的乐器被一抢而空,不过这怎么能难到修士?很多人从纳戒中掏出自己最熟悉的乐器,这支玲珑乐团很快膨胀到二百余人,问题是,他们缺一个指挥……
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都不足以形容当下的乱象,反正传统的几支迎亲曲遭到了艺术家们的一致塀弃,这种粗俗,简单,毫无格调的乡间小曲如何能展现艺术的高雅?
最终,声音嘈杂如菜市场。
花车的驽马被认为速度太慢,形象不佳,被换成各式各样的骑兽,好看是好看了,但不同主人的骑兽互相间又如何能迁就?李绩就亲眼看见一架双马花车,在一头犺和一头犽的不同驱使下,被撕成两片,原因很简单,它们一头向东,一头往西,一头要左拐,另一头偏偏向右……
轿夫们也没闲着,新娘就一个,所以,花轿也就只有一顶,如何安排下三十个剑修,这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剑修们很认真,拆了花轿过短的轿杠,代之以不知哪个修士纳戒中的收藏-两杆各长二十丈的蜡白杆,那弹性真是没的说。
三十个轿夫前十五后十五,蜡杆上肩,抖动开来,花轿便如海面上暴风雨下的小船,坐于轿中之人,怎一个酸爽了得!
不过凡人工匠的花轿没坚持几下就散了架,剑修们干脆换上了一个船形法器,这下结实了。
幸亏今日只是彩排,正主儿们都没到,否则恐怕也不是欲哭无泪能形容的。
显然,玲珑修士们也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打架便打架,偏要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不知高层都是怎么想的?
………………
苍山云殿中,几名真人正向燕信真君汇报,
“……现在印紫星上,有我玲珑道修士五百一十三名,其中有九名金丹,现在还不宜暴露行藏,选的都是能控制自身修为的,这方面勿需担心……天狼方面,暂时还没有太确切的消息,不过只凭前些时日的鼓噪,到时也不会有低于三百天狼修士登上印紫星,以天狼修士的脾性,恐怕也不会多过我们。”
另一名真人皱眉道:“我玲珑修士斗战能力不如天狼,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数,勿需自欺,虽然去的人多些,可是要想占便宜,恐怕颇为不易,到时真打起来,这伤亡恐不会小,不知真君如何考虑?”
先前的真人反驳道:“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五百玲珑修士虽并非全为精选,但其中前五道的弟子却是优中选优,更别说这次还特意派遣了修罗道,生死道合计五十名弟子,他们功法特殊,长于战斗,以前不显,这一次定能给天狼留个深刻的印象,我倒是觉得,这次胡闹,也未必会输……”
燕信真君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输或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地盘的控制权不能让,要让他们知道我玲珑界一步不让的决心。
若胜,自不必说;若负,有了损伤,这么些师兄弟的牺牲放在那里,那婚姻还能继续?
至于损失有多大,毕竟是开放地域,打不过还可以跑嘛,也未必就能损到哪里去;我玲珑修士安逸已久,是该多些战斗来磨练磨练,莫等哪一天真正开战,被人揍成筛子才好。
告诉他们,放手去做,修真世界,哪一天不死人,何必瞻前顾后……”
………………
天朦朦亮,这是婚礼的正日子。
庞大的送亲队伍一早便从城主府出行,按计划,他们会出城围绕含烟城一周,然后便即回返,夫家距离遥远,也无家无业,这样的安排就是典型的入赘仪式,你爱来不来。
不来,胆气已破,这婚也就无疾而终。
来,那便需做过一场,看你能不能抢得新娘。
这个时候,女方以及其亲属的意愿已无人考虑,在此世界独尊一方的天敕玲珑道压力下,任何势力,任何家族,又哪还敢有异议?
新娘孤独的坐在花轿里,看不出悲喜,只倔强的呡起嘴角,徒劳的抗争着她的命运。
谁对谁错,又哪有公论?于她而言,追求自己的幸福,罪从何来?于玲珑道而言,守卫万年生存的土地,便不应该?
总要有人牺牲,作为弱势的一方,她逃不出自己的命运。
李绩处于花轿左后侧的位置,所谓的抬轿不过是个笑话,三十个剑修任何一个的一根小手指都能抬动这顶花轿,所以与其说是抬,不如说是卫护。
他们的责任是保护新娘不要被天狼人抢走,不过若真正轮到他们出手,形势必然已经很不堪了,在他们的前面,还有二层防御圈,分别由吹鼓手们和马夫们担任,他们才是打架的主要力量。
从李绩这个位置向前看,这位新娘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女修,中庸的相貌,中庸的境界,中庸的资质,可能唯一不中庸的,便是她那颗倔强的心。
她可能从来不会想到,自己的婚礼会有近五百个师兄弟来为她奔忙,哪怕这种帮忙可能并不善意;来自家族的压力,来自师门的压力都不能让她屈服,这一刻,她觉的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李绩并不同情她,有些坚持值得尊敬,有些坚持却很愚蠢;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抛弃含烟城继承权,追寻自己的幸福。
若那天狼男人仍然不放弃,说明是真爱,两个修士,又哪里不能生存?若他就此罢手,说明这男人的心思起码并不单纯,分手也不会太过痛苦。
至于玲珑和天狼的恩怨,该怎样便怎样,只要别以这个理由就好。
非要死抱着土地不撒手,结果搞成这样,那又怪得了谁?爱情再伟大,能大过数十亿人的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