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瑶在廊下走了两圈,目光落在喜塔腊氏的暖阁方向,面色微沉:“豌豆,你在御药房待过,有没有什么病,是会睡的沉沉的?”
豌豆不知道宛瑶怎么想起这个来,但还是认真的回道:“奴才在御药房待得日子不是很长,倒是不知道,若是娘娘觉得不对劲儿,奴才去御药房问问看。”
宛瑶眉头深锁,轻声说道:“那倒也不必,不知道就算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觉得有些奇怪,我与皇上一道进了暖阁,皇后竟是连一声都没吭,这着实奇怪的紧,我记着,皇后是极在意皇上的。”
所以当时宛瑶才猜测,皇后病得厉害,病容憔悴,不愿意被颙琰瞧见,可颙琰走后,皇后竟也没喊她进去磨搓,这着实就有些不大寻常了,她记忆中的喜塔腊氏,可不是这般好脾性的人,由着人在坤宁宫挑事。
不说自己,便是纤恩与碧霞那般的做派,但凡皇后有点精神头,也不能容忍纤恩和碧霞在坤宁宫做出勾搭皇上的事情来。
绿豆不解其意,却是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豌豆不知道,奴才却是知道,要奴才说,除非这个人死了,不然的话,还能怎么睡的沉了去。”
绿豆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宛瑶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没错,除非皇后是再也起不来了!
宛瑶细细回想,她到坤宁宫这三个多月以来,只有第一次入坤宁宫的时候,见过皇后,那时候的皇后,已经面黄肌瘦的不成人样,难道说……
宛瑶默了默,看向绿豆说道:“你……寻个机会,去暖阁后头仔细瞧瞧,本妃觉着,皇后怕是真的不好了。”所以瑞春才那般拦着,而不是让自己进了暖阁,伺候皇后。
绿豆一激灵,明白了宛瑶的意思,也惊惧起来,如今可是自家娘娘“侍疾”,若是皇后冷不丁出了事,怕是所有的罪责都要自家娘娘来扛,连带着整个翊坤宫都要因着坤宁宫的事儿,压得一辈子翻身不得!
“奴才这就去!”绿豆半点不敢耽搁,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往后头钻去。
宛瑶盯着暖阁方向,久久不语,如果说……皇后真的不行了,对她和如姗来说,并不是好事,更甚者,如果皇后现在就没了生息,那么她这个给皇后侍疾的人,是伺候着一个尸身?
如果那样的话,即便皇后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她也成为那个害得皇后暴毙的罪妃,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突然升起的不安感,让宛瑶再没心思处置纤恩与碧霞,打发两人回去抄宫规后,便在稍间坐着,静静等待。
绿豆许久都没回来,倒是容嬷嬷先从永和宫回来了,将如姗吃面茶的喜悦,说给了宛瑶听,又道:“霞常在说内务府给她的料子太容易撕扯这话,老奴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如妃娘娘听,如妃娘娘说,她记下了,回头给钟粹宫送的东西,必定会查了又查,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儿。”
如姗与宛瑶都没有跟旁人一般,刻意磨搓了谁,该什么份例,就是什么份例,可偏有人这样还是不知足,那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呢,不容易被撕扯的料子,有许多种,粗使宫人穿的那粗布料子,就是不容易被撕扯了的,霞常在以前是宫女出身,想来也不至于就被磨破了皮。
宛瑶微微颔首,心思却是飘了,许多事情经不得细究,这一细想,便怕人的紧,若皇后已经没了呢?那她这个“侍疾”的纯妃,首当其冲头一个……
宛瑶抚着肚子,头一次生出这样的危机感来,皇后喜塔腊氏没有这样的心计,那么……该是瑞春的心思,亦或是……四公主雯静。
宛瑶揉了揉眉心,问容嬷嬷道:“嬷嬷可还记得,四公主都是哪几日来坤宁宫侍疾的?”
容嬷嬷与花嬷嬷都不知道宛瑶吩咐绿豆的事儿,因而认真回道:“雯静公主昨个儿来过,然后再往前数两日,再往前……”
容嬷嬷掰着手指算了算道:“昨个儿是冬月二十八,往前两日是冬月二十六,再往前是冬月二十,然后就是冬月初五来过一回,上个月一个月就来了两趟……”
宛瑶抬手阻断了容嬷嬷,凝眉细思,上个月一个月来了两回,这个月先是初五,再是二十,也是半个月来了一回,可这阵子,却是隔两日就来了,那么皇后怕是真的不好了,只不知还有没有可回还的余地。
宛瑶这般一想,着实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抱着肚子来回走动,花嬷嬷与容嬷嬷这才发觉不对劲儿:“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宛瑶这一胎,算起来,还有一个来月,但生孩子这事儿说不准,早产的人大有人在。
“没事。”宛瑶顿了顿,看向容嬷嬷道:“嬷嬷,你现在就去永和宫,让如姗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她说,让她立刻就来。”
容嬷嬷慎重起来,也不问为什么,行了个礼,就往外走。
宛瑶又看向豌豆:“你去请李太医。”
李太医是专门看顾宛瑶这一胎的,算是宛瑶的心腹,宛瑶此刻也着实是信不过旁人了。
豌豆和容嬷嬷都走了出去,宛瑶才重新在罗汉榻上落了座,花嬷嬷琢磨了一二,低声问道:“娘娘是觉得,皇后娘娘的病,有问题?”
宛瑶点了点头:“等绿豆一会儿回来再说。”
外头又开始下雪,鹅毛大的雪花不断往下飘落,如姗还没到,李太医也没到,却是四公主雯静到了。
宛瑶只觉得这颗心不断往下沉,雯静公主昨天才在坤宁宫守了一整日,这会儿又来守着……
“四公主最近倒是很有功夫。”宛瑶头一回主动与四公主说话,这让四公主有些意外,她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下,旋即便恢复如常,冷漠的说道:“我来瞧我皇额娘,怎么纯娘娘不许?”
宛瑶听着这声“纯娘娘”,只觉得心都快跳了出来,若不是皇后的病有问题,高傲如雯静公主,会喊她一声“纯娘娘”?
“四公主孝敬皇后娘娘,自然是极好的,本妃怎么会不许,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宛瑶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只手搭在花嬷嬷的胳膊上,微微用了用力,花嬷嬷感受到了,将自己略粗糙的手,落在宛瑶手背上,让她安定一些,怀着身子的人,不适宜这般紧张。
宛瑶看着雯静公主往暖阁走去,步步锦隔扇门打开,正正能瞧见,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帷帐,宛瑶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坐回了原处。
如姗很快就到了,斗篷都来不及解开,就奔着稍间来:“出了什么事情?我听容嬷嬷说的严重。”
“我怀疑,皇后娘娘的病,就这一两日了。”宛瑶抿着唇说道。
如姗被惊得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些,她也知这其中的深浅,这宫里头的妃嫔可以暴毙,但皇后却是不成,只一场风寒,就要了一国之母的命?
“你别慌,一点点跟我说,还来得及的。”如姗拉着宛瑶的手,两人一并在罗汉榻上坐下,宛瑶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如姗听,又道:“我让豌豆去请李太医了,绿豆在那边听着,若是他听到了什么,会马上来禀的。”
如姗点了点头,捏了捏宛瑶的手心:“别慌,没事的,只要皇后现在还活着便好,只要她现在还活着,咱们就有机会,四公主这会儿来,必定还活着的。”
如姗都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宛瑶,她也心慌的厉害……
如姗与宛瑶都怕,四公主这会儿来,是因为皇后已经不在了,就等着对她们发力了……
如姗与宛瑶拉着手,给彼此力量,绿豆从外头钻进来,进门就跪:“两位娘娘,皇后娘娘不行了,正在与四公主说话,瑞芯已经去喊二阿哥了。”
宛瑶与如姗猛地站起身来,李太医正好跟着豌豆过来,宛瑶不容分说,拉着李太医就往皇后的暖阁里去,一边说道:“本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少要给皇后续命一日,不然咱们所有的人,都要给皇后陪葬!”
宛瑶不得不说,没心机,小心眼了一辈子的喜塔腊氏,在临终前,聪明了一把,若不是她今个儿被纤恩和碧霞激的,进了暖阁,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瑞春虽走了,四公主雯静却是在,见宛瑶与如姗进来,急匆匆的要把帷帐撂下,要质问如姗与宛瑶,花嬷嬷哪儿还给雯静公主机会?
这会儿也不管雯静是不是公主了,花嬷嬷两下就反剪了雯静公主,用汗巾子塞了雯静公主的嘴,帷帐撩开,皇后喜塔腊氏瘦的脱了形,整个人皮包骨一般模样,说不出的瘆人,凹陷下去的眼眶,死死的盯着宛瑶与如姗,两人吓了一跳,容嬷嬷与碧溪护着两人靠后,李太医急忙上前诊脉。
如姗见着喜塔腊氏这模样就知道不好了,立刻推着碧溪道:“快,把咱们宫里头那颗千年人参拿来!”
无论如何,也要吊着喜塔腊氏的命,不然宛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