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瑶深吸了好几口气,就差原地打套太极拳了,才算是把这怒火压下去,她就是奇了怪了,贵妃怎么那么大的脸,能说出这种话来。
皇后的刻薄姿态,此刻也显露无疑:“太上皇,纯嫔仗着怀有龙嗣,为非作歹,还请太上皇杖毙纯嫔,以正宫闱。”
皇后巴不得宛瑶死的,巴不得后宫所有的女人死,最好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只剩她自己,也省的总有狐媚子来跟她抢皇上。
太上皇看着这大殿上的女人直头疼,没有答皇后的话,反而训了颙琰一通:“你瞧瞧,你这后宫不过这么几个人,就闹腾成这样,朕当年三千佳丽,也没像你这般过!”
颙琰挑了挑眉梢,他后宫里的这些个女人,他主动挑的,只有宛瑶一个,便是不省心,那也是太上皇挑给他的,只这话,颙琰不敢说,只虚心受教:“儿臣但凭皇阿玛做主。”
太上皇被颙琰一噎,原本想要撂挑子走人,愣是被颙琰这句话给拦住了,便是再怎么不想管,也得在这儿听着。
颙琰看了眼如姗,如姗会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太上皇容禀,这奴才说是纯嫔所为,但总不能因为一个奴才之言,就打杀了后宫嫔位吧?如此一来,宫中之人,岂不是人人自危?”
“恩,言之有理。”太上皇瞧着如姗顺眼,如姗所言,多少能听进去些。
如姗不等皇后与贵妃张口,便追问道:“禄儿,你说是纯嫔指使,有何为凭?你是见过纯嫔,还是见过纯嫔身边的人?你总得指出一个人来才好吧。”
禄儿偷偷的扫了眼贵妃身后的冉鸢,利落的回道:“奴才……见过纯嫔娘娘。”
贵妃端着粉彩牡丹茶盏,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冉鸢,冉鸢低垂下眉眼来,用小银匙捡了几颗蜜饯,放入净白瓷小碟子里头,只见小碟子四周围摆着几颗翠绿葡萄干,正中摆着一圆滚滚的大红枣,贵妃满意一笑,她倒是忘了,宛瑶的身段,在一众宫嫔里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宛瑶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了大红枣,乐呵呵的冲着绿豆使了个眼色,绿豆便甩着拂尘颠出去了。
如姗在大殿之中神色平静的请示道:“太上皇,皇上,不如请了钟粹宫的恩常在,霞答应与纯嫔一道过来,请禄儿辨认一番。”
“准了。”颙琰答应的极爽利,大殿门缓缓打开,恩常在走在最前头,霞答应紧随其后,再往后是个穿着浅碧色滚绡纱旗装的人,看着比前头两人圆上一圈,三人齐齐行礼问安,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品级。
贵妃冷眼瞧着,目光在如姗身上打了个转,想来如姗以为,禄儿会以为走在最前头的就是纯嫔了,毕竟宫中规矩,嫔位是主位了,可惜禄儿早就知道,纯嫔是个圆润的。
就在贵妃自得之际,却被冉鸢拉了藕荷色绣繁复牡丹袖摆,贵妃诧异的看了眼冉鸢,就见冉鸢瞪圆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贵妃转过头去,才发现几人抬起头来,那最后面身着浅碧色旗装的人,根本不是宛瑶,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的宫女!
若是这个时候认错了……
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温厚张口道:“如嫔,你有心维护纯嫔,本宫可以理解,但此事事关刺杀皇上一事,你怎可如此作为?这三人中,并无纯嫔,你要他如何指认?”
如姗一副惊讶的模样看向贵妃,旋即恍然大悟的与禄儿道:“哦,倒是我弄错了,这里头没有纯嫔在,我再吩咐三人一道进来,这次必定有纯嫔。”
如姗含笑说着,面上尽是喜色,目光不断在禄儿面上逡巡,禄儿有些迷糊,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偷偷的看向冉鸢,就见冉鸢偷偷的跟他摆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三个人里头到底有没有纯嫔?他本来都要指那个穿着浅碧色旗装的了,不是说好了,纯嫔是一众妃嫔里头,最胖的那个吗?
就在禄儿迷惑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颤抖的声音:“奴婢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禄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指着身着浅碧色旗装的人说道:“纯嫔娘娘,就是你害死奴才的阿玛与弟弟的!纯嫔娘娘,你好狠毒的心肠!我阿玛什么都为你做了,你怎么能杀人灭口?”
宛瑶直到此刻才相信,禄儿是真的死了阿玛和弟弟的,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当然在太上皇与皇上面前,便是奴才死了阿玛,也不能鬼哭狼嚎,因而禄儿也就嚎了两声,就熄了。
外头大殿里清净了,贵妃死死的攥住帕子,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意,她费尽心机,到底是功亏一篑了!偏那禄儿还颇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好聪明哦,居然看穿了如嫔的谎言,这里头分明就有纯嫔,为了匡他,说没有,看,他认出来了,他就是这么能干。
花厅里,碧阮看着面前端坐在罗汉榻上的宛瑶,又看了眼花厅后头,意图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纯嫔在她眼前坐着,怎么……怎么外头……
宛瑶冲着碧阮温柔一笑,笑得跟邻家姐姐一般温柔:“你等本嫔回来,再跟你好好聊聊人生。”
宛瑶说完,肉乎乎的手搭在容嬷嬷的手臂上,轻移莲步,从花厅走了出去,跟春日里娇艳的桃花似的,往前头一跪,声音清灵的跟在温泉里头过了一遍般:“嫔妾沈佳氏给太上皇请安,给皇上请安。”
颙琰哪儿舍得宛瑶跪着,急忙叫起,宛瑶起了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到禄儿身侧,轻蹙蛾眉说道:“可怜见儿的,你阿玛与你弟弟若是地下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活过来?”
禄儿正专心致志的哽咽呢,就看到一双桃粉花盆底落在眼前,再抬头就见粉团子一般的可人儿笑得甜甜的看向他,还说着这么温暖人心的话,愈发的鼻涕眼泪的:“娘娘好心,奴才的阿玛与弟弟若能洗刷冤屈,自然可以瞑目。”
宛瑶扶额,再没见过这么蠢的孩子了,很认真的给他纠正道:“不,本嫔的意思是说,你阿玛与你弟弟会不会被你气活过来?”她都自报家门是沈佳氏了,这蠢孩子还不知道她是纯嫔?
“啊?”禄儿不懂,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宫里的贵人们说话,都是这么云里雾里的吗?
紫菡走到宛瑶身边来,抬起花盆底就踩禄儿的手:“混账东西,糊涂成这样,也敢冤枉人,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你面前站着的人,才是纯嫔!”
紫菡一直被如姗压着,才没说话,从昨个儿知道这事儿起,就哭了几场了,这会儿愣是被禄儿这蠢奴才气乐了。
“太上皇,皇上,这狗奴才分明就是诬陷宛瑶姐姐,还口口声声说认识宛瑶姐姐。”紫菡气得脚下用力,在禄儿的手背上捻了捻。
禄儿吃痛,却不敢抽手,疼的呲牙咧嘴的。
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及时收手,端的一副端庄贤良模样,温厚道:“看来是误会,既是如此,把这个胡乱攀咬的狗奴才打杀了便是,给这些奴才一个教训,也免得他们人人以为,出了事,胡乱攀扯了她人,就能遮掩过去。”
贵妃钮祜禄氏怕夜长梦多,自然着急,皇后喜塔腊氏却不肯,她好容易逮住机会,不处死一个,她岂不是白白被太上皇训斥?
“慢着,事关皇上遇刺,岂能如此匆忙了事?”皇后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
“狗奴才,说,是谁指使的你?”皇后指着宛瑶说道:“是不是纯嫔?”
宛瑶颇有些无奈,对于皇后多年身居后位,屹立不倒,表示深深的怀疑,贵妃一直没弄死皇后,是不是因为皇后自己就能把自己蠢哭了?
贵妃此刻成了老好人,站起身来劝道:“皇后娘娘,这奴才连纯嫔都认不出,怎么会是纯嫔所为?这分明是有些人嫉恨纯嫔有孕,故意诬陷纯嫔,皇后娘娘如今要做的,便是将这个诬陷纯嫔之人抓出来才是。”
贵妃的目光,从纤恩,碧霞身上扫过:“说起来,这后宫的确是要整治一番了,以前倒也没这么多事儿,自打这批秀女入宫后,便格外不安生,这都第二回小产了,皇家子嗣,岂能如此糟践?”
纤恩前段日子才因为科尔沁沐郡王的缘故,封为了恩常在,这会儿正得意着,根本没发现贵妃已经将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倒是碧霞一路摸爬滚打而来,极有眼色,立马跪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恩常在在钟粹宫的时候,几次辱骂纯嫔娘娘,说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取而代之。”
“你……”纤恩不想承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她又的确是说过,可是……可是这次不是她做的啊!她倒是想要害宛瑶,奈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纤恩急忙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啊……此事跟奴婢无关啊……”
大殿上再次热闹起来,吵得人脑仁疼,乾隆爷耐着性子听一群女人聒噪,已经到了极限,早就想要甩袖子走人,奈何颙琰一直在旁伺候着,一副您是我皇阿玛,您得给我做主的架势。
乾隆爷忍无可忍,指着宛瑶说道:“那个桃花骨朵儿,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