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吗?”
同为女人,冯雪的感触最大,她已经默默擦了好几遍眼泪,如今正默默的站在沙华旁边,似乎是想要坚持给予她某种力量。
地狱这个地方和人间有着不同的秩序环境,但某些方面却是意外的相同,虽说是盘查,但只要有人愿意顶在奔波,事情就越发的简单了,而这个背锅的人便是沙华。
鬼君在醒来没看见自家母亲的身影了,倒是看见四个放大的脑袋在他面前晃啊晃,如此也着实是吓了一大跳,自己身为鬼却被鬼吓了一跳,确实是太失败了点儿,他轻咳两声压抑住自己的尴尬,冷声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吗,做了这么长的梦难不成一醒来就又给忘了?”
我斜眼望向他,手里正掐着诀,感觉身体里的灵力都被抽掉了一半,好不容易做完了这一切未曾想当事人一睁开眼睛仍是一脸的茫然,弄的我实在是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鬼东西。
就连冯雪也怀疑的望向他,挑挑拣拣的从包里拿出好几瓶药,我发现给人嘴里塞药是冯雪一大爱好,而且她一塞就是一大把。
“梦?难道…...那些都是真的?”
鬼君讷讷的声音响起,他低下头看着大片妖艳的彼岸花,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然后拼造成一个像是电影一般的剧情,这一切源自于沙华,我应了她的意,抽取了她大脑中的记忆,移植给了鬼君,这也怪不得他醒来之后医院的茫然,毕竟做那个梦,用的是沙华的视角,是个有脑子的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该看的却是一样,也不会少。
“如果不是真实的记忆,又怎么会刻在脑子里被我拿出来安在你身上?”
“什么叫拿出来安在我身上?”
“我的鬼君大人,难不成你还没有发现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吗?”
张正义揉着自己的鼻子,坐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来我来给你回忆回忆,你先是把自己老娘关在这里,一关就是许多年,而后被我们这群突然杀来的人乱了阵脚,逼着听她讲完了以前事情的经过,然后你被他打晕,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就是沙华的记忆,这一下子算是理清楚了吗?”
张正义说话俨然是言简意赅了,我几乎都要为他鼓掌了。
“行了,你也别逼他了,他虽然年岁比你大大,说到底又不是正常人,哪里知晓这些,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我拍了拍张正义的肩,转而望向鬼君,鬼君仓皇的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破绽,他先是扫过了那大片的曼珠沙华,然后望向自己的手,揣紧了手心吼道:“沙华,出来!”
“真没有礼貌,对自己的娘亲也直喊其名。”张正义啧啧了两声,然后清嗓子道:“不过你再怎么叫她也不会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鬼君红着一双眼,祭出了自己的长刀,一刀挥去,一道劲风刮过,张正义正面迎敌祭出了一把折扇,念咒,折扇在前方瞬间变大了十几倍,罩住了我们所有人的身体,那一道劲风也像是碰到了强劲的对手似的唰的一下没在身上开出一道裂痕,反倒是把自己打得消散了。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你看样子也不是个傻不愣登的,哪可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用膝盖想,也该是想得出来。”
对于这样一个鬼君我们哪能不做些措施,于是软硬兼施。一个白脸一个黑脸,见鬼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比猪肝色还要深上几分时,我终于忍不住温声道:“昏睡了这么久,也算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既然想要知道,你不如自己出去看看?”
外面果真是变天了,原本上面派出来的人是为了查这些日子第八重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何秩序变得如此不安,还平白失了许多的魂魄,其原因自然是要找第八重天的鬼君了。
但如果有人认罪,鬼君什么的即便不见便也罢了,于是他们也‘秉公处理’,没再多言,将犯人带走便离开了。
确定了这一消息的实质性,鬼君呆愣了许久,周身的戾气几乎快化为实质,凝聚成铺天盖地的黑气,刮出了一阵血雨腥风。
我原本还在想着,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真的发疯,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他火急火燎的便用鬼君的力量打开了通往平城的门,下一秒便要上阎王殿了,好再我拽住了他的袖子,张正义拉着他的腿,冯雪扯着它的领子,赵无极负责踹,在他摔倒在地后趁机打晕绑在了椅子上。
冯雪拿着鞭子在手里弹了弹,看着昏迷不醒的鬼君,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爽,然后忍不住一鞭子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我眉头跳了三跳,光是看就能感觉到那股疼痛和皮开肉绽的感觉,鬼君果真是悠悠转转了,冯雪一甩鞭子,装作没事人似的关切道:“你怎么样?没事吧?还发疯吗?”
鬼君怔怔的望着前方,嘴唇泛干泛白,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落寞,带着并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为什么要拦我?”
“废话,如果不拦你的话岂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去送死也就罢了,怎么样也不能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啊!”
“那你们就这么看着她去?明明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
“哟呵,居然承认都是你自己的过错了?先前还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没错,那副疯魔劲儿就像狗一样逮着谁就咬谁,现在倒是清醒了。”赵无极冷声讥讽,“可是已经晚了,犯下的错,结下的因果,总有一天是要还的,你囚禁了她的魂魄,将她的血肉喂给了花,她也不曾对你有半分的怨恨,难道这还不够吗?她既然想要自行寻求解脱,也正好帮上你一把,你又何必再去招惹。”
“你们一字一句说的倒是轻巧,但既然是我结下的因果犯下的错,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帮我担着这罪?”
“其实理由倒是很简单。”赵无极摸着下巴,伸了个懒腰,“除了我们不能在阎王殿的人面前露脸之外,你看你这几天把我们折腾的,那可是一个提心吊胆心事重重,你又害了这么多条命,最后还坑了自己的亲娘,多受罪呀!与其让你被阎王殿的人带走,倒不如让你承受这些痛处,在内疚与谴责之中度过余生。”
人都说死了就没痛苦了,事实上那是有一定依据的,在某种情况之下,相对而言死亡确实比带着满心的情绪独自活着要更加舒服几分。
冯雪终究是把绳子解开了,鬼君在整个第八层地狱发了好一阵疯,最后颓废的跌坐在宝座之下,垂下脑袋那形象倒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摘下了他特意给自己装上的那一层面具,就连语气也柔软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我叫弃,丢弃的弃。”
“嗯?”
“其实我原本叫阿奇,只是我后来自己改了,我一直以为事情就是我想的那样,就是我听到的那样,但就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隐情。”
“活该。”赵无极抱着双臂斜着眼睛靠在柱子上脱口而出的评价便是如此的扎人心,我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说话能不能走点心,居然还说人家活该,那岂不是真想把他逼去绝路不成?”再转眼望去,只见冯雪已经走到了鬼君身旁,蹲下身子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你只是被蒙蔽了双眼罢了,其实本质并不是这样,我能给你看那些记忆不是想让你如何如何痛苦,只是想让你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沙华为你顶罪,一是出于爱护之心,二是她想要放过自己,也想要重新给你一次机会。”
正巧此时鬼君抬起头,那双泛红的双眸,凝望着冯雪,半晌哈的一声笑了,也不知他究竟在笑什么。
冯雪处变不惊,看那人凄凄惨惨的面孔瞬间布上了一层笑容,也只是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就站起身来,温声道:“要是不疯了,能否帮我一个忙?”
“帮忙?”最后打起了点精神,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语气竟是随了张正义,带了些吊儿郎当的味道,“我还没问你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啊!”
“目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如果我们留在这里会给你招惹麻烦的。”张正义指尖敲着紫檀木的桌子,敲一下说一个字,一字一顿眼睛却颇有深意的望着鬼君,“无论你怎么猜想,总之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扇门,你只管说帮不帮吧!”
然而鬼君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望向了沉默的冯雪,突然之间笑呤呤道:“我还没有娶你呢!”
冯雪眉头半跳,我手上青筋暴起,强勾起微笑,却颇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盯着他:“怎的还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不如我嫁给你怎么样?”
冯雪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