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有白芷,武安暂时没有发现更可怖的事端。
通过上一任南云国师也就是白元的手札,白芷还配了几服驱蛊药。
浴火都出现了,其他蛊虫不得不防。
让白芷犯愁的还是晨间他为百姓诊脉时,发现大多百姓都有些发热。
本是寻常病症,可时疫往往都是由夜间发热,随后腹泻呕吐,再到浑身无力。
因此当夜幕降临时,众人都纷纷打起了精神。
白芷将曾经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熬煮,命人盯着所有人服下。
未必有用,却在危机真正到来前,稍安人心罢。
连央坐在安置她的房顶,看着夜幕上的群星。
封九妄落在在身旁时,连央自然的后仰,将自己的后背倚在封九妄的臂膀。
结实紧实的臂膀给了连央莫大的勇气。
“白御医说,浴火会致人疯癫,所以她不是不爱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吗?”
连央的声音有些许的茫然。
在白芷的讲述中,浴火扎根寄体吸食精血,是导致被种下浴火的女子无法长寿的根本。
可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随着浴火在体内的时日越长,浴火自带的毒性会寻着血液蔓延。
或许一时半刻毒不死人,却会令人疯癫痴狂。
王遗音如果真是浴火的寄体,不提她为何能活那么久,还能生下孩子,连央模糊不清的记忆却有了解释。
胎中毒。
白芷取走了连央的一点血液,打算待武安事了,回京好好研究研究。
封九妄静默的看向连央。
因果二字当真有迹可循。
他早年受制于迷魂引,主药是浴火,解药亦是浴火。
而连央或许同样受困也浴火。
“小蒹葭,我爱你。”
封九妄的语气分外温柔。
早不是心悦了,是爱啊。
从做出决定,即便是死也要同葬帝陵开始,封九妄就知道,他又要失言。
曾几何时吗,他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告诉连央,不许来世,只定今生。
“小蒹葭,黄泉碧落,都要记得我。”
清风吹散了封九妄语气中的忧伤,却吹落了连央眼中的泪珠。
谁都没有改变姿势,连央依旧背对着封九妄,依靠在他肩头看着夜空。
封九妄已经眺望远方,不去看她的神情。
如果连央当真是受胎中毒影响,导致记忆缺失。
那么无人能肯定,忘记封九妄的年岁是几何。
也许十年,也许明天。
连央就会将封九妄忘记。
“我不想忘记你。”
连央的声音飘忽的好似抓不住的云。
封九妄轻笑出声,
“没关系,十次,一百次,我都能让你重新爱上我。”
狭长的凤眸看向遥远处的灯火,有炊烟顺着灯火袅袅升起。
“别担心小蒹葭,你只是会忘记我,又不是不爱我。”
连央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受控制的流。
她不敢去看封九妄的眼,她不敢去想,封九妄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告诉她。
没关系,只是不记得他,又不是不爱他。
强撑出嘴角的弧度,努力不让自己的哭腔泄露,
“嗯,那就辛苦你了。”
“最好,还是体恤我,不要让我受这份苦好吗?”
终究没忍住,封九妄的语气近似祈求。
即便谁都知道,这是无用的祈求。
连央猛的转身,一把捧住封九妄的脸。
急切又悲怆的吻住封九妄的唇。
不像吻,更像是发泄的撕咬。
是小兽无处排解的释放。
封九妄放纵她的凶狠,只用无尽的温柔抚慰她,柔软的唇瓣吮过被尖牙剐蹭的血珠。
正欲柔声安慰她,却在下一刻猛的眼前一黑。
随后是天昏地暗中的惊呼。
一切重归平静。
连央脸上泪水来不及干涸,惊骇的发现封九妄的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晕。
滚烫的体温在此刻终于被发现他的不正常,连央疯了似的呼喊。
命运好似从来不曾眷顾他们。
“陛下,陛下感染了时疫!”
白芷看向众人的神情难看至极,没有人想的到,第一个因为时疫倒下的人,会是封九妄。
安德一胖胖的脸颊顿时抖动,强撑住心底的悲伤,立刻站出,
“听从白御医的吩咐,该留下的人好好照顾陛下,姑娘,将军,外头还需要你们主持大局,请你们立刻离开!”
仲启阳等人和封九妄的接触并不密切,且确实需要他们稳定大局。
可连央和封九妄几乎形影不离,此刻唇角的咬痕依旧未消。
没人会在此刻质疑让连央离开的安排,武陵担心连央的状态,甚至想上前将连央拉出这间屋子。
连央猛的后退,走到床边。
藏住心底的慌乱,在众人眼中俯身,与封九妄唇间落下一吻。
“姑娘!”
连央回身,眼中是坚定和无畏。
“他需要我。”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深情表白。
连央只是脊背挺直的立在确诊染上时疫的封九妄床边,目光坚定却又温柔的陈述。
“他需要我。”
劝慰的话堵在喉间,武陵当先一把抹去眼泪,转身离开。
仲启阳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一眼,一并离开。
很快,屋中只剩下白芷,安德一和几个两股战战的小太监。
“自愿留下照顾陛下就留下,害怕就出去,安公公,先给陛下烧点热水,他爱干净,醒来总是要擦擦身子的。”
她不想让那样害怕惊慌的小太监留在屋中,这样的人让封九妄看了定会不喜。
他那样坚韧,区区时疫罢了。
温柔的目光落在封九妄面容,连央一刻也不想挪开视线。
“白御医,劳烦你将照顾陛下的巨细与我和安公公说明,”
瞬间成长起来的连央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她能想到的一切。
封九妄在醒转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虚弱时,就猜明了处境。
生死不离的念头在看见昏暗烛火中,鼓足勇气为他安排的连央,心中是无限的不舍。
她还那么年轻。
她的世界才刚刚展开绘卷。
无力的阖眼,终是启唇,
“连央,出去,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