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在最初,封九妄便知道这一点。
她说,她的央,是祸殃,她的母亲觉得她是灾祸。
小蒹葭是唯一疼爱她的奶娘给她起的小字。
也是他总嚼在唇齿的爱喃。
可她在识得书文,有了为自己做主的权利后,她说,她想从此后,落款松云。
松云伴鹤飞的松云。
是无法弄穿扁舟伴鹤飞的封九妄的松云。
“松云。”
“朕的松云。”
封九妄的眼前竟是模糊。
他自小便不会哭。
大景不需要一位爱哭的储君。
可此刻,他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他飘飘落落无处安放的另一个不甘灵魂,好似就是在等这一片云。
轻盈柔软,叫他得以停歇栖息。
“松云。”
连央眉眼弯弯,唇边的小梨涡格外的甜。
“是鹤飞的松云。”
“封九妄的小蒹葭。”
“从前,现在,未来,都是陛下的连央。”
“陛下欢喜吗。”
封九妄不能再更欢喜。
这个世间,为何会有一个连央。
是因为他啊。
她说,从前,现在,未来。
都是他的连央。
封九妄愣愣的看着连央,好似如何也看不够。
连央闭上眼,准确的找到封九妄的唇。
轻柔的碰触,一下又一下。
好似神明亲吻她虔诚的信徒。
封九妄单膝跪地,仰起头,接受着连央的悲悯。
狭长的凤眸有晶莹滚落。
悄无声息又力逾千钧。
“连央,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你确定都要吗?”
合着眼。
封九妄的声音缥缈遥远。
连央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告诉她。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要。”
如烈火如激雷。
封九妄猛的扣住连央后颈。
分明是臣服的姿势,却以极度的强横侵占连央的唇齿。
柔软的腰肢被压低,细嫩的脖颈尽数在他掌控。
不受控制的用力汲取连央唇间的蜜意。
“连央,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过去,现在,未来,你都属于我。”
幽暗的凤眸带着令人悸动的疯狂。
是自我勒住喉咙强迫伪装的野兽突破囚笼。
掐着连央后颈,封九妄泛出猩红的眼仰视她。
爱她,尊重她的唇间,头一次吐出利刃。
“如有违背,我会将你,抽筋拨骨,关入三十三重天,此后肉身灵魂,用不入轮回,陪我,生生世世。”
是凶兽的啃噬,尖利的牙齿尝到血腥,封九妄不见松手,反倒更为兴奋的吸吮唇瓣的伤。
直至连央唇瓣苍白,唯有伤处点着一抹暗红。
眼神越发幽深,对着那点血腥,封九妄反复舔舐。
连央被吻的头昏脑涨,她从没见过这样,如同深渊魔鬼的封九妄。
却在越发的癫狂中,感受到封九妄抓住浮木的惊惧。
艰难的摇动手中的剑兰手链,她是万万没想到,这条手链第一次被使用,对象竟是封九妄!
怯生生的回应让封九妄有一瞬间的放松,正是这一瞬,连央猛的抬手将迷药塞进封九妄嘴里。
有一点封九妄没骗她,这迷药确实很好用。
封九妄错愕着神情应声倒地,连央无力的捂着脖子,不住的喘息。
坏东西,亲她就亲她,亲那么久也不让她喘口气!
还什么以后,什么关在三十三重天。
她要是不将他迷晕,她都快被亲窒息了!
以后什么以后!
好一阵才顺过气的连央,起身对着封九妄就是一脚。
可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带着气的一脚又成了蜻蜓点水的碰触。
蹲下身,连央无奈的看着封九妄。
还好她的东暖阁都铺了绒毯,就算人躺在地上也不会太冷。
想了想,连央又扯下美人榻上的毯子,给封九妄盖上。
看着被迷晕的封九妄,连央托住小脸蛋有些惆怅。
起身将沾了水的帕子取过,微封九妄细细擦去脸上的墨迹。
落在他泛红的眼尾时,连央又轻叹一声,俯身亲了亲可怜的眼尾。
“我还以为你是吓唬我玩儿呢,原来你给我的后路,真是用来对付你自己的?”
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连央想起那日月下,他那样严肃的告诉自己,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又因为宁瑶之事,特意为她设计防身的首饰。
结果这玩意还真就先用在了他身上?
最滑稽的是,剑兰手链的花心本是不藏迷药的,是那日封九妄灵光一闪,觉得弄点迷药也不错才藏上的。
若不然,无论是碎星飞花还是那颗见血封喉的毒药,她都不可能用在封九妄身上啊?
别说,这事情的走向真是叫连央想笑。
擦干净了封九妄的脸,连央便干脆在他身旁,抱腿坐着。
歪着脑袋看他静谧的睡颜。
“你的过去是什么呢,让你这么忌讳。”
连央再度生出探究。
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追根究底并不会叫人愉快。
正如封九妄也不曾追问她,从前那些日子,经历的桩桩件件。
“封九妄,我没和你说过,我心悦你,对吗。
也许是天生懦弱,我对所有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我总是欣喜于你对我的偏爱却又惶恐,我有什么好呢?我值得你的偏爱吗?
你也有不能说与我听的过去,我却一边心疼一边窃喜。
对不起啊封九妄,我好像真的是个坏姑娘,你那样痛苦的过去,却会让我松一口气,你不那么好,我才更有底气喜欢你。
你总觉得我会跑掉,可我不会的。
我才是那个坏家伙。
卑劣,低贱,却死死的想一辈子黏住你。
封九妄,答应我,我们之间,只有死别,不会有生离,好不好。”
连央澄澈的眼眸藏满汹涌的爱意和无尽的悲伤。
她是被封九妄一点一点教着怎样正确的看待世人,是千疮百孔的封九妄教她,何为心之所向。
可她胆小又恶劣。
她只敢叫封九妄不顾一切的喜欢她,却不敢在封九妄醒着时,如他一般珍重的将心悦说与他听。
她长不成封九妄期待热烈明艳的红山茶。
小心的用自己的小指勾连封九妄的小指,娇软的嗓音轻声响起,
“打钩钩就是誓言,不能变了哦。”
连央不知道,封九妄看着无知无觉,可实际上,他只是身体保持了昏迷。
连央从未直白诉出的爱意,被封九妄一字不落的纳入心间。
是那句心悦。
是完全不正确自我厌弃。
更是只有死别,再无生离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