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悯行事极有分寸,将那传话的宫女带到封止观面前过了眼,就将那宫女留下,自己静静的站在霜梧殿外。
不声不响的,又是立在殿外,叫霜梧殿的宫人想赶她都不能。
封九妄看着淑妃照他的意思,传书回陇西单家,心中轻快许多。
前朝覆灭的原因说来滑稽。
末代君主贪色却并不淫奢,喜欢享乐却也不曾鱼肉百姓。
他将享受和处理政务的清明平衡的很好,却独独毁在了一件大杀器上。
前朝秘闻,历经千年的兵器世家构思出了一件名为破天的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没有哪位帝王不想开疆拓土,名留千史,前朝皇帝自然也不免俗。
得到兵器谱的那一日起,就开始漫长的研究。
而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制造成本极高,就这么在研制武器研制武器的过程中,短短十年,国库就空虚了。
国库空虚怎么办?
那就提高赋税,提高赋税又遇上了三年大旱,偌大的王朝在顷刻之间便崩塌。
研究破天是前朝的最高机密,若非封九妄祖上攻破皇城时,当时的军器监监丞尚未断气,这则秘闻只怕就要跟随前朝,一道湮灭入历史的洪流。
而当年,淑妃得知萧青君尚有遗腹子,便千里迢迢赶赴京城,将半份破天图纸的去处做交换,换取她入东宫,守护萧青君遗腹子的机会。
又在封九妄和太后决裂,决心将封止观身世掩藏时,以劝服单家家主也就是她的亲祖父为条件,换取封止观的大公主身份。
时至今日,封九妄仍看不清淑妃对萧青君的爱意深到何处。
甘愿为他守一辈子不算,连他和旁人的女儿也要一并守护。
不过封九妄也无心探究许多,他只需要淑妃传信。
叫单家想法子,在九落子留在京中的这些时日,取得九落子的信任,并将那半份破天图纸,送到他手中。
这样劳民伤财的事,自然要交给玉氏去做。
他只需要稳坐高台,看他们在自己的野望中,层层跌落云端。
总不能玉氏的财富,比前朝国库还要丰盈吧?
这份轻快在看见霜梧殿外静候的白悯时,陡然停住。
封九妄下意识的抿唇,心中浮现出一抹慌乱。
用不着问白悯为何会出现,封九妄大步流星往玄极殿赶。
若非要注意帝王威仪,他简直想不管不顾的跑起来。
全然忘记,他真是着急,大可以上龙辇,叫抬轿的宫人加快速度。
白悯早早打好的腹稿,就这么烂在了肚子里。
很显然,瞧陛下这模样,也用不着她再为姑娘填补什么委屈伤心了。
胡思乱想中,封九妄余光瞥见一抹浅紫。
生在石缝中,颤颤巍巍的摇摆着小片小片簇成蝶的花儿。
凑近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却和连央一样,悄然一瞥就被他纳入眼中。
情绪莫名的将其小心折下,捧在掌中,好似捧着他的小姑娘柔嫩的小手。
“瞧着新奇,她会喜欢吗?”
封九妄下意识看向安德一。
安德一正抹着汗快步追赶他,被突然的问题砸的一懵,很快回过神,堆起讨好着道,
“姑娘定然会喜欢。”
封九妄轻哼一声,乍然看见白悯的慌张悄然退散。
脚步不见慢,却成了迫不及待将路边瞧见的花儿送到连央跟前的雀跃。
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无二。
自从有了连央,封九妄看花不是花,看风不是风。
恨不能将所有眼见的春光,尽数兜在怀中,送到连央跟前。
真到了东暖阁门前,封九妄却又看着掌中孤零零的一小枝花,忧心那样喜欢热闹的连央,嫌它孤单。
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在此刻都是虚妄。
白悯和安德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帝王浑身荡漾的春风和所赠笑话不能讨姑娘欢心的担忧。
行吧。
陛下开心就好。
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而言,这样的陛下,显然更容易伺候些。
封九妄小心的将捻着浅紫小花的手背在身后,悄声入内。
给蔷薇使了个眼色,蔷薇便也安静的退下。
适才的雀跃和忐忑在看见连央背对着她,靠在美人榻上流露出的落寞时,化作自责与心疼。
轻声的在美人榻边坐下,将手中的花轻轻别在连央耳后。
轻软的触觉让连央回过神,微微偏头就对上了幽深的凤眸。
下意识露出小脸,连央伸手去抱封九妄,爱娇的将脸贴在他的颊边轻蹭。
熟悉的触觉和鼻尖不曾有陌生的女子香,叫连央情绪缓和许多。
封九妄被连央无声的撒娇磨的心尖柔软一片,大掌撑住连央绵软的腰肢,叫她环着自己更久一些。
耳鬓厮磨。
原来仅是字意的动作,便足够令人心醉。
好一会儿,连央才松开了手,封九妄便也任由她软娇娇的靠回榻上。
妩媚的桃花眼随意的一瞥,连央伸手取下了被别在耳后的陌生小花,素白的指尖拨了拨如蝴蝶似的花瓣,唇边漾开浅浅笑意。
“陛下特意为我带的花儿?”
舒适的宽袖月白裙为连央平添一股风流,尤其她漫不经心的瞧他,抚弄着花。
封九妄空虚的手掌不自觉的握了握,感受到只有自己粗糙的大掌,不满的皱眉。
伸手想去握连央支着脑袋的小手,却被她轻巧的躲开。
柔软的花瓣不轻不重的在他手背抽了一记。
“陛下怎么不说话?”
封九妄难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收回空落落的手。
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实在空虚,竟是学着往日连央一般,顺手卷住了连央的腰带,缠在手中,这才觉得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