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怪虫通体呈粉红色、三尺长、拇指粗,拼命朝火场外蠕动,转眼头颅便探出火外,显得狰狞可怖。
“这是什么怪蛇,怎会养在人腹中?”周若兰惊恐后退。
江上雪不由好笑:“小丫头少见多怪,哪里是蛇,分明是条蛔虫。”
周若兰兀自不敢置信:“蛔虫,怎会长的这么大?”
江上云看了她一眼,诧异地问:“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没有跟你说过三劫、四苦、五大灾祸?”
“五大灾祸,说得是天变、魔劫、虫祸、绿灾、兽潮这五种足以摧毁世界的大灾难,至于三劫四苦,母亲也曾简单提过,说得是武者修行必须经历的三种劫难,四种苦难,可这跟白师兄肚子里的蛔虫有何干系?”
江上云答道:“三劫四苦,第一苦就是‘病苦’,拿老白腹中蛔虫来说,最初只是小小的寄生虫,微不可查,对人体健康也没有大碍,然而随着人体不断吸入魔雾,体内的寄生虫亦受到魔雾影响,变得越来越大,越发凶猛狠毒,直至人体不堪重负,便如老白此刻这般,病发身死,这些长大的毒虫,便会从尸体中钻出来,等它们在野外里长得更大一点,就不再是寄生虫,而是吃人的魔兽。”
周若兰听得不寒而栗,嘴唇发白。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里也有这样可怕恶心的虫子,然而这很可能就是现实。
“小云哥,我们如何才能摆脱那些恶心的毒虫?”
“唯有武道修行一途。”
“修为提升到什么境界,方可祛除体内毒虫,辟海期吗?”
“辟海期只能稍微压制病毒,多活十余载而已,寿数不过四十岁,唯有修成灵体,方可超脱病苦,延寿百年。”
“我一定要修成灵体!”若兰咬着牙,恶狠狠地发誓。
她无法忍受自己象老白这样,死得如此丑陋,如此屈辱。
江上云没做声。
这世上武者无数,谁不想早日修成灵体,彻底摆脱病苦,谁又不想多活几年?可真正能够迈入灵体期的武者,千中无一。
拿天道宗来说,聚气期外门弟子,数量超过四万。若不能突破辟海期,晋升内门弟子,三十岁便是大限,随时可能死于病苦,就像老白。
外门弟子中,能够在三十岁前晋升辟海期的,不足十分之一,这些幸运儿可以稍微压制体内病毒,比常人多活个十来年。
而在四十岁前晋级灵体期,得以延续寿命者,遍数内门弟子,不足十分之一。
天道宗包括核心弟子与内门长老在内,灵体期武者总数不过百人,他们才是一个宗派真正的精英,不光超脱病苦,寿命可达百岁,地位和权限也是高人一等。
天道宗的状况,便是世间各宗各派武者阶层的缩影。
事实上,绝大多数灵体期武者,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凡人。
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凡人只能仰望的世界。
“前世,我足足花费八年苦修方晋级灵体期,今生不知能缩短至几年,若无奇遇,想在三年内——魔雾爆发之前——达成这个目标,希望非常渺茫。”
江上云正思索时,那条蛇般粗大的蛔虫,挣扎着逃离火堆,朝他所在的方向爬过来。
目光一闪,江上云握住剑柄。
这时,一只玉手伸来,按住他的剑。
“别碰这脏东西,让我来。”江上雪道。
话音方落,她拔出自己那口龙纹剑。
轰!烈阳真气笼罩剑刃,龙纹剑化作一道灼目火柱扫荡过去,瞬间将那蛔虫烧成灰烬。
为老白举行过火葬,江上云想起他的临终遗言,便带着姐姐和若兰,去了他的住处,取回藏在他床下的遗物。
打开一口檀木箱子,里头收藏着大半箱灵石,一块块好似砖头,足有十斤之多,全是中品灵石。
“老白师兄,身家不菲啊。”乡下姑娘两眼放光,啧啧称奇。
江上雪感慨道:“这个守财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辛辛苦苦一辈子,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攒下这些东西,死了也带不进坟里去,真是何苦由来。”
周若兰深以为然:“说的就是啊!早知今日,不如趁年轻时娶房媳妇,留下一男半女也是好的。”说着,从木箱里拿出一块中品灵石,掂量掂量,约莫一斤重,笃定道:“就这一块,在我们乡下,大姑娘小媳妇随便他挑。”
江上雪忍俊不禁,捏捏她的脸蛋问:“像你这样的,买不买得到?”
周若兰脸一红,连连摇头。
江上云道:“直到病苦发作之前,他还在跟我说炼药的事,坚信自己能冲过这一关,所以你们说的那些事,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列,因为他不想在这些琐事上面浪费时间,至于娶妻生子,升入辟海期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他并不知道,死神已经悄然来到他身边。”
江上云和周若兰闻言,不由陷入沉默,心有戚戚然。
生于末法时代,武者以修行求生存,谁又不是如老白这般垂死挣扎,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修炼,渴望突破,延续生命。
这样的人生,特别是对心怀美丽梦想的少女而言,谈不上精彩。可好死不如赖活着,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木箱里除了灵石,还有几本书,有白家药典,还有老白的心得笔记,周若兰拿起一本,看的津津有味。
“感觉如何?”江上云问。
“药典没什么意思,我早就看过,老白师兄的炼药笔记倒是挺有意思,尽管他的很多尝试是错误的,不过,还是对我有所启发。”
“炼药笔记,你先拿去抄录一个副本,过后再还给我。”
“好的!我还打算把自己会的丹方全抄录出来,你需要什么丹药,我都可以帮你炼制。”少女欢欣雀跃。一方面是因为得到这些宝贵的传承,另一方面是因为有机会帮江上云做些事情。
江上云沉吟一声,道:“你先试着仿制炼体膏,另外,抽空帮我炼制一些化骨散。”
周若兰一愣,迟疑道:“老白师兄的笔记里,没有化骨散的药方。”
“你母亲的《毒经》里有。”
所谓《毒经》,是周若兰母亲《药典》的附录,唯有药王谷内门弟子方能获得这一传承。
当初在绝岭村,江上云替她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曾翻看过一遍,并以“神念加速”记录在心,自是过目不忘。
“炼制化骨散作甚么?”周若兰好奇地问他。
“废话,当然是用来毁尸灭迹。”江上云冷冷答道。
少女闻言,吓得直吐舌头,不敢再问。
这时,江上雪走过来问:“都整理好了吗?外门弟子宿舍,人多眼杂,整理好了尽快离开。”
江上云把木箱盖上,交给周若兰捧着,走出门外,立刻觉察到周围有异样的目光。隔壁房间,有人探头探脑的朝这边观望,特别留意那只木箱。
江上云眉头微皱,低声对姐姐道:“我们过来拿东西,老白的邻居都看见了,宗门内白家子弟颇多,若是传到他们那里,恐怕会生出事端。”
江上雪沉吟一声,道:“老白临终前答应把遗物给你,当时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听见了,可以替你作证,我们光明正大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何惧他人说三道四?若是白家子弟找上门来,索要药典,还给他们就是,毕竟那是他们白家的传承,若是得寸进尺,索要其它遗物,一概不予理睬,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江上雪的地盘上撒野!”
最后这两句话,她特意融入真气,话音格外洪亮,隐含威胁之意,在庭院上空回荡。
左邻右舍,把她这番霸气凛然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胆寒,赶紧打消非分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