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
短促而尖锐的疼痛,就好像锯齿匕首一般,猛地突进,而后一颗一颗锯齿就这样不断牵扯肌肉纤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无法控制地跟着颤抖起来,连带着全身肌肉也跟着紧绷起来,刹那间蜷缩起来。
哼。
高文甚至无法发出声音,闷哼一声,整个人就已经蜷缩起来,右手支撑着地面,左手朝着腹部探去。
非常短促非常剧烈,但来得快也去得快,疼痛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肌肉和神经依旧保持紧绷。
呼……
终于,又能够重新呼吸了。
高文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站立起来。
球网对面,特松加第一时间就已经走了过来,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过来,就看到高文已经重新站立起来。
“兄弟,一切还好吗?”
特松加扬起声音询问到,他们都是职业球员,对伤病和意外着实再了解不过,甚至特松加自己才刚刚从漫长的伤病之中恢复过来,那些痛苦与煎熬全部历历在目,他的眼神也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担忧。
上一个局间休息,高文就已经请求了医务人员,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更糟糕了——
球场边上,赛事官方医务人员已经就位。
但除非是球员无法继续坚持比赛的危机情况,否则医疗暂停就只能在局间休息和盘间休息期间使用。
所以,高文和特松加必须结束这个发球局,医务人员才能够为高文检查。
高文举起球拍,朝着特松加示意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因为突发状况而耽误比赛进程。
特松加挥挥手,表情里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底线,重新拉回专注。
对于非球迷的普通观众来说,如果球员受伤,他们的注意力往往容易集中在伤员身上;但事实上,对于另外一方来说,节奏的混乱和专注的干扰也是客观存在的,稍稍不注意,状态也跟着一起下滑。
道理,非常简单——
一场精彩的巅峰对决,需要两位球员的顶尖状态形成强强碰撞才能够成就,“你强我更强”的模式才是竞技体育的终极模式。
反之,亦然。
现在,高文这里出现意外状况,他需要保持专注;特松加也同样如此。
球场气氛,也就出现微妙变化。
高文站在场边,利用擦汗时间调整呼吸。
刚刚短暂的剧痛过后,现在似乎已经恢复平静,只能够感受到腹部肌肉的拉扯感,并没有感受到疼痛感。
“也许,没有大碍。”
高文暗暗告诉自己。
其实,内心深处,高文有些慌张。
整整一年时间,没有任何伤病的困扰,竞技状态节节攀升,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伤病随时可能出现的事实;而现在,上一世的那些噩梦又全部重新回到身体里,指尖微微有些冰凉,无法控制地恐慌。
但是,现在的高文也已经不同了,不是上一世因为膝伤折戟的那个年轻人,也不是一年前刚刚踏上NcAA舞台的那个新鲜人,经历巡回赛的打磨与锻炼,眼界和思想也都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冷静。
保持冷静。
首先意识到,伤病就是职业球员生活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其次告诫自己,等待这一局结束后,经过医务人员检测过后再做判断,比病症更加可怕的是想象力。
最后保持专注,第二盘已经接近尾声,如果他能够把握机会,在这里结束比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呼。
脸颊埋在毛巾里,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已经重新做好准备。
“高文,加油。”
“再来一球,再来一球,高文。”
“你可以的。”
熙熙攘攘地,球场四周传来球迷的鼓掌和应援,最后连成一片轰鸣,为高文加油——
如此精彩的一场比赛,他们真心不希望以伤病的方式收场。
高文暗暗握拳,掌心和网球的触碰传来些许粗糙质感,心脏重新回落到胸腔,真实感就在指掌之间。
“40:40”。
这一局,依旧在拉锯。
比赛再次开始后,尽管高文一直尽可能保持冷静,但影响在所难免。
最直接的就是不敢做动作,担心自己的动作制造没有必要的伤病,加剧糟糕的情况,击球动作也就更加小心更加谨慎,舒展不开。
尤其是反手。
从回球质量就可以看得出来,影响明显。
但同样,特松加也有些束手束脚,因为担心高文的伤病,没有铁石心肠地火力全开,击球力量明显收着打。
一来一往之间,回合球的质量呈现明显波动。
高文,又错过一个局点。
特松加,又错过两个破发点。
结果,又又又又一次回到平分,没完没了——
紧接着,一个回合终于拉锯纠缠起来,尽管质量平平,过渡球占据大多数,但两位球员终于僵持起来。
整整二十四个回合。
啊!
特松加正手发力了,一拍正手蛮不讲理地暴力直线,瞄准高文反手位锤击,紧接着,大步大步随球上网。
尽管高文的速度已经冲刺到极致,但双手反拍舒展不开来,无法完整挥拍,试图回一个挑过顶高球,然而抛物线控制明显不够,被特松加在网前一拍高压直接盖帽扣死。
“40:Ad”。
特松加,再次拿到破发点。
“吼!”
特松加也有些压抑有些郁闷,嘶吼出声,然而他也没有放肆庆祝,短暂宣泄出口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朝着底线走了回去。
于是,他也就错过了那一幕。
“赫!”
全场,在一片欢呼与掌声的雷鸣之中,惊呼声若有似无地涌动着,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特松加身上,只有少数观众注意到了高文的身影。
狂奔救球后,高文的脚步一个紧急刹车,在球童旁边停下来,弯腰站在原地,因为疼痛,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甚至可以清晰看到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以至于站在旁边的球童手足无措,满脸惊慌。
但现在,高文没有时间照顾球童,他紧紧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紧咬牙关忍耐疼痛,几乎掐断呼吸。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记手刀击中喉咙一般,短促有力,瞬间的疼痛释放后,脑海一片空白,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缓缓扩散开来的酥麻与僵硬,整个人就摁下了暂停键,疼痛神经似乎短暂地丧失功能。
就只是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片刻过后,终于缓过神来,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拳头和小臂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