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神神叨叨的念叨着,转过弯儿,佝偻的身子就消失前面的一条窄巷里。
我望着空荡荡的马路,想着桃子坝的破败萧条,心里一阵唏嘘。
好好的一个村子,就因为养尸的刘艾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救不了这里的“众生”。
心里暗暗发誓:再等七年,我可以光明正大做法事之后,一定要让刘艾烟飞灰灭,桃子坝也就彻底的清静了。
希望那些搬出去的人们等着那一天,再搬回自己的家园。
想着肥坨,我就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化龙乡。那家面馆还在,生意还不错。
已经下午四点钟了,我虽然有点想吃面的意思,但是却不敢再逗留,我还得打听肥坨的去向。
听隔壁的老伯妈说,肥坨已经找村干部开过什么证明,估计是交给乡里的某个干部,不如去乡政府问问。
大街上人不多,我就骑着乌驹朝乡政府赶去。
问了两个人才知道乡政府的所在,还没进入乡政府大院,突然就听到一阵锣鼓声。
抬头一看,乡政府的拱门上挂着一条红布横幅,男儿当自强,参军去边疆。
我顿时醒悟:肥坨是参军去了。
锣鼓骤停,一辆绿色的敞篷卡车开了出来,车厢里站着已经换上绿色军装的几个小伙子。
我一眼就看出了肥坨,他的体形和身高都很突出,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车子擦着身边掠过,我突然大喊一声:“白大贵!”
肥坨一扭头就看见了我,身子晃动几下,急忙扶着车厢围栏弯下头,也大声喊了起来:“哥,我给你写信了的……”
一瞬间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喉咙哽住说不出话,心里却恶狠狠地骂着:小厮儿,你他妈的还真狠心啊,丢下我也就罢了,你还忍心丢下两个妹妹,悄悄去当兵了也不说一声,写信写信,写信有个卵用。没心没肺的东西,除非你不回来了,你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肥坨看着我站着不动,急忙挪身到车厢后门处,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哥,大妹小妹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我的……斧头不要搞丢了,等我做了将军就回来。”
小厮儿,还真的梦想不灭啊!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咚锵……”豪气冲天的锣鼓声再次在车厢里响起,我听不见肥坨说什么了。
但是他的手还在挥舞着。
车子渐行渐远,转眼就要拐弯,我就见不到肥坨了。
这一别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或许一辈子?
虽然没有战争,但是他去当兵了,就成了国家的人,一举一动都得听国家的指令。如果真的去了边疆,会不会和其他国家的边境驻兵发生摩擦呢?会不会发生雪崩啊什么意外呢?假如真的做了将军,搬到了北京城,我要见他就更难了。
不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一拍乌驹的屁股,乌驹立即懂事地朝军车追赶过去。
很快就赶上就军车,我骑着马儿跟在军车旁边,和军车一起并驾齐驱。
肥坨蹲下身子,从车厢最下面的栏栅里伸出手,乌驹也高高的昂起了头。
肥坨就抚摸着乌驹的脑袋,瞬间眼泪就出来。
乌驹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嘎……”
军车突然停了下来。
乌驹被吓了一跳,缓缓地也刹住了奔腾的四蹄,然后转过身来。
一名配枪的军官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下来,朝着我厉声喝斥:“怎么会事?你居然敢骑着马儿来追赶军车,是不想要命了吗?”
说的什么话?
我现在脾气好多了,换成三年前,你这样跟我说话试试?不要以为你腰间别着一根烧火棍就了不起得很。
“同志,我给我弟弟送行啊!”
我冷眼看了哪位军官,一脸不屑地说。
“送行?你是谁的亲属?”
肥坨在车上不敢下来。
这小子,还没真正进入部队,纪律性就这么强了。
我突然很想试试,要是我和这个军官真打起来了,肥坨会帮谁呢?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和军官打架,估计是要坐牢的。
人家军官都下车了,我也不能居高临下地继续骑在马上。出于必要的礼貌就翻身下马,对那位军官说:“我是白大贵的哥哥。”
不料军官却满脸狐疑地说:“白大贵有哥哥?我们政审的时候怎么没发现?白大贵应该是个孤儿吧……”
“报告部长!”
肥坨在车上站直身子,说:“他叫闵慧茅,是我的结拜哥哥,也是我白大贵唯一的亲人!”
“哦,结拜的啊。”
那个被称作部长的军官,表情才有所舒缓,不是那么凶恶地看着我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拜的?”
怎么了,结拜也有罪?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我冷冷地说:“三年了,我们三年前就结拜成了兄弟,而且这三年都生活在一起,你可以去新店镇马鞍山村里很调查,村委会有登记的。我还想着哪天把白大贵的户口给转过去,没想到我才进城工作了几个月,他就报名当兵了。我是昨天才得到消息的,这才从林阳赶过来的。”
部长的表情又出现了变化,甚至有了一些笑意:“你就骑着马儿从林阳赶回来的?”
“当然不是了,这马儿是从家里骑过来的。”
部长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乌驹身上,突然赞叹道:“好一匹骏马,要是在老山的时候有这么一匹战马,老子就不至于断了一条腿。”
什么?这个部长是断了一条腿的人?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假肢也装得太好了。
部长说罢,伸手在乌驹的脸上摸了一下。
乌驹居然没有反对,还打了一个清脆的响鼻。
“我叫聂硕,是清真县武装部的部长,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跟你兄弟告别吧。”
“谢谢聂部长!”
肥坨说罢,单手撑着车子护栏,身子一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腿都不颤一下,看来这小子这几个月来,的确是跟我父亲学了武功。
一边的聂部长看见这一幕,突然蹙了一下眉头。
这个时候,人都上了军车,再责怪肥坨也没意思了。当着部长和新战友的面,不如给他一些面子。
“兄弟,到了部队好好干,记得要读书,啊?记住没有?”
“哥……对不起!”
肥坨突然泪飞如雨。
我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狠狠地拍这肥坨的肩膀,吼道:“哭个球啊,都当兵了,男儿当自强!去吧,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两个妹妹送进大学的,我也要读大学,你也要,我们兄妹四人,都要成为大学生。”
瞬间,车上车下响起了一片掌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