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亦烽看着凌络琦离开的方向,眼底埋藏的是永夜般的灰暗。
这里通道狭窄,处处都是机关,铜墙铁壁环绕四周,又岂是奥瑞吉可以随便行驶的。
对不起,这次骗了你。
可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将会以倾尽世界来回吻你赎罪。
“你这副告别的眼神,跟当初的另一个宫叡,简直如出一辙。”
“你想杀她,得先跨过我的尸体。”
“炎亦烽,你该很清楚,禁地密室的门一旦关上,就再也不会打开了。这扇门可是禁地之门,一旦开启,只关不开。连我都不例外,今日,我们都会同归于尽在此。炎亦烽,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是又如何?”
“你这舍身为己的作为,还真是令人讨厌。”
“只有将源流的尽头全部清空,这个世界的循环才会彻底终止,回归正常。”
“你这是在帮她清理后患?”宫叡冷笑,“你还真是一心一意为你的心上人考虑。只不过,炎亦烽,这次你*无一失与我同归于尽的计划大错特错了。”
“你什么意思?”炎亦烽冷峻的瞳孔愕然。
“真正的宫叡......在门外。”
炎亦烽的心恍然间沉落,陡然间地慌了。
宫叡嘴角的冷笑放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跟他有着相同记忆的克隆人。炎亦烽,你失算了。今日,你们两个,谁都别想逃。”
......
当大门缓缓关上的一刹那,凌络琦猛然回头,冲回去看着那扇大门拼命敲打,“炎亦烽,炎亦烽——”
她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跟抽离感在充斥着情绪。奥瑞吉根本开不进这里,只能在湖外潜行。
他骗了她。
他要干什么?
为什么大门打不开了呢?
大门内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凌络琦的心越来越绝望,眼眶不断地溢着止不住的泪水。
这种绝望感,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她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什么,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他伤痕累累的画面。
“凌络琦,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死了,就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了。”
一句阴戾的话飘过耳边,凌络琦回头一看,竟然是宫叡那张狰狞的脸。他站在自己面前,表情诡异,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
“怎么会是你,那门里面的......”
凌络琦忽然反应过来,“那里面的是克隆?”
“凌络琦,你们都失算了。今日,就是你们有来无回的祭日。”
明晃晃的匕首朝自己刺了下去,凌络琦立即闪避开来,然后转身逃走。
“你跑不远的,凌络琦......死在我怀里,是对你最后的一点爱。”
凌络琦拼命地向前跑,她答应过炎亦烽的,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抓到,她必须要活着,必须要找到救回他的方法。
跑着跑着,她来到了一所神秘的旋转楼梯间,眼下,令人窒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络琦顾不得犹豫,直接往旋转楼梯上面跑去。
楼梯一共有五层,结果她跑到最顶层的时候,发现竟然是死路。
而楼梯地下慢悠悠走路的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凌络琦开始大脑空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要结束了吗?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枉她为光影社会长,身怀绝技,如今居然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她不能就这么妥协。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凌络琦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既然如此,不如正面迎对。
他还在等她......
她会履行承诺,一定会赶回去。
“已经彻底无路可退了,凌会长。”
宫叡最后一步已经踏上了台阶,与她面对面,那双黑暗之下的眼眸,竟是如此骇人的亮,像是夤夜中蛰伏的野兽,欲对眼前的猎物蓄势待发。
尽管凌络琦怎么逼自己冷静,可见到这幅眼神,心头还是不免晃动一下。
尤其是看到那副与他如此相似的双眼,她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
虽然都为同一人,可是人格却是分裂似的。
原人格的宫叡阳光开朗,内里冷静,有勇有谋,思维敏捷行事周密,深藏不露。
而现在人格的宫叡疯狂执拗,执念成疾,狠辣无情,他的情绪早已病态化,像是已经失控的怪物,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他拉回现实。
“宫叡,我好歹是光影社会长。”凌络琦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打不过他,不如智取,想办法控制住他的心,再来想办法周转。她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今日活不过今天,所以,想求一个死得明白的活法。”
宫叡听了她的这番话,不屑地笑了,“被我杀死,死得还不够明白吗?”
“当然不明白。”凌络琦语气坚决,却无意间红了眼眶。
借着微弱的光,宫叡看到了她眼底愤恨的泪光,同时那股愤恨中,又带着无尽的缅怀与悲伤,这时,他的心脏,竟然莫名其妙的,像是被狠狠抓了一下。
只是一瞬,痛得窒息。
“我对你的执着,你的计划,你的所有目的,都已经毫不关心。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事情,才变成了双重人格?究竟为什么,才会让一个人,活生生地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
听到这里,宫叡向后倒退了几步,他无奈地笑了,笑得悲凉,眼底的阴鸷却愈发浓烈,“凌络琦,你关心的自始至终不过就是我另外一个人格的故事。你根本不在乎现在的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可不是,你在乎的,只是他的故事,他的笑容,我的目的,我的计划,你完全不为所动。我才不会告诉你,你也永远别想知道......”
宫叡像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情绪更加恶化,狰狞的面孔令人看不清他是哭,还是笑,他就这样自言自语着,一点点地陷入了颤栗的疯狂。
凌络琦没想到会弄巧成拙,眼睁睁看着他的匕首疯狂地朝自己刺来,完全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她只能像是被激发了求生意识一样,拼命的闪避。匕首是最普通的杀人利器,也是最直接的,他特地选择了匕首,就是想要这种病态的仪式感,狠狠扎进自己心脏,看着她一点点死在他面前,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在与他拼了命交手的同时,凌络琦瞳孔晃动,她承认自己疏忽了,此时此刻,在最不好的时机里,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清的自责。
无论是哪个人格,他们都是宫叡。
双重人格之所以很难融为一体,是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不同的思想,都想成为独一无二。
她认识的那个宫叡,也并不是完整的。
所以,她若想要关心宫叡的过去,就不能把眼前这个陷入疯狂的男人一并抹去。
他的存在,同样即合理。
就这样,匕首狠狠一刺,刺进了她的血肉之中。
宫叡紧握刀柄染血的手触目惊心,匕首埋入血肉的声音同样撼痛了灵魂。
“你为什么不躲?”他怔愕地看着她苍白的表情,似乎难以置信的样子,与他刚才信誓旦旦说要杀了自己的样子截然不符。
“那你又为什么......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凌络琦虚弱地抬手,按住了他持匕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成功了,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存在。尽管很不想承认,可是......你也是宫叡啊。无论如何你还活着,作为你活着。可其实你并不想作为一个人活着,你很痛苦,因为他把快乐带走,把深渊留给了你。”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痛的那个点。
他瞳孔中有光在摇曳着,开始在恍惚中失措地摇着头。
“凌络琦,你真是个疯子......”
“想跟疯子交流,必须先成为疯子......难道不是吗?”凌络琦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匕首准确无疑扎中了她心脏的位置,只是没入的还不深,因为他的犹豫。
宫叡自然是想留着她的一口气,不想让她这么快死去。
可能是冥冥之中,还有些答案,需要向另一个倾诉,让另一个人来解答。
他悲怆地仰天笑了两声,笑得眼眶中的泪水,悄声无息地布满了脸庞。
“你赌赢了,凌络琦。”他狰狞的眼神中倏地出现了一丝悲恸,“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凌络琦**说话,虚弱地闭着眼睛,像是默认,听着他说。
“我是创造出萨布拉卡系统的五位始祖之一,宫叡。那是一个世纪战争的*代,由几大为首的家族,率先挑起的战乱。各大皇室,各个国度,各方门派势力,全都参与了进去,这无疑掀起了一场无可想象的风暴,成为了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一夜之间,死伤无数,横尸遍野,多少人无家可归。在最穷困潦倒的时代,有权势的人,与底层的人,简直成了鲜明对比。战争是痛苦的,它来得突然,让人防不胜防,众多士兵们,连训练的时间都**,几乎每日都是实战。谁都不知道,明天又会被谁给杀死......”
“有些人,畏惧着**;有些人,等待着**;有些人,毫不畏惧**。”
“后来,有几名正义人士,他们纷纷站了出来,因为不忍看到世界如此**,便组织了一批队伍,势必研发出可以平息*代的产物。这枚系统,史无前例,可是控制世界中枢所有的系统,资料信息天罗地网遍布各地,还隐藏有很多,那些家族不愿暴露于世的机密,有关于古籍、医学、文化更方面。它用一种避免于**,却又能控制全人类的创造物,平息了那个世纪。”
凌络琦欣慰,萨布拉卡的诞生虽然会引起灾难,可它的原本用意,却是美好的。
可后来,宫叡所说的话,又再次颠覆了她的想象。
他道,“如今的白昼之光,又岂知夜色之深?”
凌络琦凝了凝眼眸。
宫叡冷笑,“世纪大战真的平息了吗?并**。当他们拥有了可以控制世界的产物之后,渐渐地,所有人的初衷都变了。一旦一个组织目标不再一致,各自产生了各自的想法,就会引发始料未及的轰动,甚至比战乱还要可怕。这种斗争,杀人不见血。”
凌络琦愕然睁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
宫叡垂眸,“有人想要在萨布拉卡的基础上,创造出更伟大的科研。有人想要独占这枚系统,扬言着和平,其实是想掌控一切权利。结果毋庸置疑,那个初衷想要改造世界的组织,开始分崩离析,自相残杀,最终,引发了一场新的战役。”
此时的凌络琦已经怔愕得说不出话来。
宫叡诚恳地告诉了她,“凌络琦,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这场世纪之战,只会进行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呵,萨布拉卡,其实又算得了什么,有的是新的造物主诞生,造物主创造新的东西,然后一样东西,再次引发各种不可预知的轰动。”
说到了这里,宫叡终于开始道出了自己****的**,“事实证明,初衷都是短暂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当自己的付出换来短暂的和平时,人就会渐渐地忘记当初的苦恼,从而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个目标。当*的我,一心想要终止造成世纪战乱悲剧的再次降临。正因为如此,我成了第一个违背组织的人。他们说,这样做毫无意义,我永远阻止不了什么。”
“我一遍遍地努力,一遍遍地试图说服众人,不断地**,在绝望中轮回着希望。”
宫叡笑得凄凉,“凌络琦,你让我想起了当*那个真正的我,天真无邪,盲目乐观,满腔热血的正义痴儿。可是最后,却被世人背叛得鲜血淋漓。一次次地逼着我变成最不想变成的人。我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的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