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继位后,将徐治一族中作恶多端者当众斩首,其余人流放边,一时间,往日声势显赫的徐家便消失在世间。
徐贵妃当日不堪受辱,自刎于御乾宫,而容峥到底是个皇子,便被打入天牢,严加看守,熟料除夕夜一场大火竟烧的那一片天牢片木不留,人自然也难逃一死。
容华心中有疑,查来查去却毫无问题,便只好暂且压下心思,暗中派人注意着。
朝中人心惶惶,先前与徐治走的近的官员们人人自危,甚至有些自行离开,明哲保身。
因着之前先皇驾崩,又是新年,容华便先没有采取行动,新年一过,彻查朝中官员的命令便开始实施。
这一番动作使得朝中大换血,无数官员遭到流放,虽整顿了朝堂,却也显露了人才缺乏的危机。
是以,文人志士们都抱着对新皇的期望,用心准备起今年的春闱来。
先前的礼部尚书因着徐治之事牵连,得了牢狱之灾,因此莫修然被提拔着补了缺,负责今年的春闱之事。
如今他既要忙于公务,还要抽出时间往苏府跑,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人,我家老爷不见您,您就算是日日来也无济于事呀!”门口的小厮一脸愁容。
自小姐失踪,老将军致仕,这已经是数不清多少次他来了。
莫修然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不知苏小将军可在府上?”
小厮陪着笑,摇了摇头。
莫修然眼里的希望消散,袖中的拳松开,失魂落魄地坐上马车离开。
小厮见状,脚底抹油似的跑进去汇报情况,见他可怜,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他失落的模样。
那原本应该满脸愁容的苏家父子,此时却是坐在书房里闲闲品着茶。
“下去吧!往后依旧如此行事。”苏沐挥挥手,叫他退下。
苏老将军确实已满头白发,只是如今已面容平静,丝毫没有当日之悲凉。
“阿沐,近日可有绾绾的消息?”
当日,他们确实以为苏菀遭遇不测,伤心了几日后,却突然飞来一只信鸽,上面明显是苏菀的字迹,告诉他们她与容郁安好。
只是她还特意叮嘱,他们二人无恙的消息不可透露给任何人,是以这些时日他们才闭门不见客。
依着莫修然的性子,若是知道容郁还活着,定是要派人去拿他。
苏沐颔首:“绾绾昨日来信,说是要带瑞王殿下去寻神医程铮先生。”
“程老先生?”苏老将军反问,“他不是早就归隐山林了吗?”
“绾绾说她有办法寻到,叫我们不要担心,更不要去寻她。”苏沐回道。
苏老将军皱了眉:“胡闹,瑞王殿下病重,她又是一介女子,如何能跋山涉水去寻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连家也不回!”
苏沐暗暗笑了笑,父亲不知妹妹的心思,他却猜出了一二,往日他还以为妹妹喜欢好友莫修然,如今却是变了想法。
“父亲,我们可将府中暗卫派去几人保护他们,且王都人人以为他们二人再回不来,连搜寻的士兵都已经懈怠,想来是不会有事的。”他缓缓安慰。
父亲是个急脾气,母亲是个急性子,真是不知他与苏菀是如何长成这样的。
苏老将军点了点头,将心中的担忧压了压,又抬眸看他:“你不去军中,成日待在家里干嘛?”
苏沐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快,连忙道:“明日孩儿便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整日里守着几只鸽子,能守出花儿来吗?想要?抢来便是!”苏老将军斜斜看着他,满脸不屑。
虽说苏家与沈家不和,但到底是上一辈的事,还不至于牵扯到小辈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何况那沈家姑娘,他瞧着也着实不错,怎奈自家儿子是个怂包。
苏沐摸摸鼻子,搞小动作被老子发现,实在是尴尬至极。
只是这抢回来,恐怕人家父女俩能揍死他吧!
唉,揍死了他,不知那人会不会心疼,他又惆怅起来。
……
却说莫修然离开后,心有郁结,不急着回府,稀里糊涂就走到了墨桑河边。
黄昏时分,河水被映的金灿灿的,波光粼粼,岸边有不少行人低着头走来走去。
而今多事之秋,连百姓也不敢再多做妄言。
莫修然站在岸边,一身白衣翩翩如玉,俊脸却一脸落寞。
想当日,苏姑娘容光焕发地站在他面前,如今却恐怕已经消失在这世上。
那样一个妙龄女子,却为了护他而殒命。
他虽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却时时刻刻觉得自己有愧于她。
“莫大人?”身后传来声音。
他收起思绪,回头一看,原是徐宁绎领着小厮来此闲逛。
徐宁绎是徐治义子,本应判下死罪,熟料众多百姓跪在宫门口替他求情,且传闻徐治之死也是出于他手。
如此两相对比,死罪难免,但活罪难逃,新帝便将他流放至凉州,任一个小小县长。
看这时间,过几日他应当就要动身。
“徐公子也来散步吗?”莫修然与他客套。
徐宁绎温润一笑,带着遗憾的口吻道:“过几日便要动身离开,心有不舍,便到处看看。”
莫修然与他不熟,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到底是公子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不舍也是难怪,希望公子此去凉州,生活能顺意些吧!”
徐宁绎笑着道谢,又佯装不经意道:“听闻莫大人这些日子常去苏府,可是有苏姑娘的消息了?”
他的话说的朦朦胧胧,倒像是莫修然是抱着其他想法接近苏家。
他暗暗皱眉,面上的笑逐渐收了起来:“苏姑娘因在下而失踪,于情于理,在下也应当思虑一二。”
徐宁绎藏于身后的手骤然握成拳,身体里跳动的小人愈发难以控制,尤其是听到那句“因他而失踪”时,竟一时脱困,目光寒凉至极。
她的好,原是还可以施舍给其他人的。
莫修然察觉不对,眯了眯眸子:“徐公子还是好生准备行李吧!此去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还是一心准备为好。”
言外之意——收起你那些不怀好意的心思。
若是一开始他还能对眼前这人的遭遇抱以同情,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下来,他却是隐隐觉得,眼前这人也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也是,能在徐治的眼皮底下好端端生活十几年,还能完成反杀,自然不是寻常之人。
徐宁绎又换上了温润无害的模样,躬身行礼:“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