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京师兵部的答复下来了。
杨嗣昌所请的激赏除了军功首级按五十两给外,其他的条件兵部和圣上都同意了,并让他上疏,将此战经过和功过,以及升赏人员名单和赏银数量报与兵部核准,尽速完成升赏,赏不逾时。
崇祯八年八月初旬,建虏多尔衮、豪格兵马越过宣府所辖之境,继续向东而去。
宣大总督杨嗣昌、宣府巡抚陈新甲、宣府监视御马监太监卢惟宁、宣府新到总兵李国梁等,都是大大出了一口气。
建虏过境之后,四人分别塘报兵部、京师、内阁等,以示预警。
建虏过境,杨嗣昌终于可以宣读兵部答复,着手发下激赏财货等东西了。
等了一月有余的军兵终于可以先拿到一部分军赏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正在修整的各部官兵,都是精神为之一震,欢呼雀跃开来。
兵士的思想都很质朴,就是能活着,多挣一些银两,让家人过得好一些。
这些缴获数量巨大,堆积如山,缴获最多的还是周大虎所部,但大家都有默契,只取一半,钱粮、牲畜,一半分于被掠的百姓,一半各部索取,分于军兵。
至于盔甲、兵器、战马等,当然是各部所得为自己所有。
而钱粮、牲畜等,除了缴获的银两外,都交于当地官府,进行折算。折算成银两,发于各部官兵。这一场大战下来缴获的东西,每人基本发了大约十两的银子,但这也是他们半年到一年的军饷。要知道,他们的军饷可是拿不全的,大多数人都只能拿五成到七成不等。
大家在拿到这些钱粮的时候,也有些心疼死去的战友,大家不少人,都是亲朋好友老乡等。
这一次伤亡不小,周大虎所部死了三百多人,伤了五百余人。
祖宽部,战死二百多人,伤亡六百余人。
延绥总兵王承恩所部,战死二百多人,伤三百余人。
大同总兵王朴所部,战死五百余人,伤六百五十余人。
各部伤亡惨重,不过好消息就是伤兵多,死亡的很少。
绝大多数伤者都是身披盔甲,身上都是轻伤,养上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归队,活蹦乱跳。
当然建虏也是不会好过,斩杀的建虏有许多都没有割掉对方的首级,战场之上搏杀激烈,根本么有时间和能力收割军功首级。
但收获是巨大的。
虽然大家心中很是悲痛,但也是极为骄傲此战自己的表现。对战建虏,大家没有溃败,而是逼退了建虏。大家想一想,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份荣誉,到哪里都可以夸口说一说。
建虏过了宣府口外,周大虎来到了杨嗣昌在平虏卫的住所。
“大人,卑职是过来和大人告辞的。感谢总督大人的信任,让卑职有杀敌报国的机会。卑职身为代州守备,能得大人信任,节制诸军,指挥一场大战,卑职谢过大人。”周大虎说完,单膝跪地,给杨嗣昌行了一个隆重的军礼。
杨嗣昌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大虎,当然最多的是关切和欣赏,也对周大虎的大胆和鲁莽,有些担忧。
杨嗣昌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用谢我,如果不是那代州八百七十七级军功首级,本督绝不会拿军国之事儿戏,是你的能力打动了本督,才有后面的信任。不用谢我,要谢,谢你自己。”
周大虎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敢冒险像大人一般敢用卑职,大人不顾官身声名,敢大胆启用卑职,卑职还是要谢谢大人。”
杨嗣昌脸色严肃又道,“不用谢我,有本事,早晚会出人头地。本督不过是恰逢其会用你而已。”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你有杀敌报国赤子之心,但有些行事鲁莽,不计后果。此战之后,你必将会荣升,不管你身居何职,回去还是要多多看一些书籍,除了兵书,还要多看一些史书,沉潜静心对你有好处。”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卑职告辞。”
“嗯,本督会尽快将你等伤亡抚恤和军功升赏报上去,静静等候就是。”
“去吧!”
杨嗣昌看着周大虎远去,眼中满是不舍。这是他至今见过的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年轻将领,未来也许会成为国之栋梁。
周大虎这个名字,这位年轻将领,已经深记于杨嗣昌心中。
……
周大虎走出杨嗣昌办公之所,随即回到营中,整军离开大同平虏卫城。
他看着远处十几车白银和数千兵器盔甲,以及远处上千匹高大健硕的辽东健马,虽然有所牺牲,但也是收获巨大。
鉴于大同地处边地,运输不便,所缴获的钱粮、牲畜等战利品,都由官府折算成了银两留在了当地。
随即他又把目光转到了几辆大车上,那里挂着白幡,车上则是载着三百多黑色的陶罐,里面装着此战牺牲的兵将骨灰。
由于天气炎热,战士的遗骸不能久放,只好带着他们的骨灰,返回在林县的新家。
这些老兵都是最忠心于周大虎的精锐,但他也知道,保家卫国不是用嘴说说而已,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今后还有更多跟随他的老兵,会在战斗中不断牺牲。
但为了心中的一些理想,他做好了有所牺牲的准备,包括他自己。
所有的升赏,都会迟延数月,等在这里,已经无用,该走了。
远处,延绥总兵王承恩和祖宽二部,也在整军,准备返回河南中原剿贼战场。
周大虎的举动,也引起了两名总兵的注意,二人一起策马过来,询问是否一起回转中原。
“不了,兄弟我还要到京畿一趟办些事情,两位大哥先行,有缘再见。”周大虎微笑说道。
“好,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两位总兵拱手一礼,点点头,随即策马而去。
周大虎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有些唏嘘,延绥总兵王承恩这一去,恐怕见不到面了。
他记忆中,延绥总兵王承恩会在九月十月期间,在河南因败仗,和因母亲逝世,而辞官回西宁守孝闲住,一直到崇祯十五年,情势危急,才被重新宣召入京,但因山遥路远,等其到京畿时,已经为时已晚,京师城破,皇帝自缢。惊愤之下,病卒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