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觉得马蹄掀起了一阵烟尘,便已经将愁思寄去远方。
绾竹也只好让人将马车赶进了驿站,燕纯轻叹一声,自家公主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说一不二,自有城府,捉摸不透,却又豪爽至极不拘小节。
一行人自顾自的忙着,驿站的人们,也赶紧去打扫皇家主子们的房间了,皇亲贵胄可不敢怠慢了。
秦言之目光呆滞的望着祁易弦离去的街口,紧紧的抿着嘴唇一语不发,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光所及之处,皆可化为愁肠。
祁易弦在赶往皇陵的路上时,燕纯便心细的让长乐去给黎京的皇上送去了消息。
信件中只说道:长公主历经副都言城,因留宿言都探望先皇后,怕是要晚一日才能回京了。现告知皇上,望皇上多等长公主一日,莫要担忧。
信件当即就发出后,长乐特意嘱咐了精卫说道:“务必请快马加鞭送到黎京,否则皇上行程当日等不到长公主回去,怕是又要忧思竭虑了。”
精卫接了信件,立马翻身上马说了一句:“是。”就骑着马飞奔了出去。
做完这些以后,绾竹一众人才安心的回了院子等祁易弦和祁易缙回来。
祁易弦揽着祁易缙一路上了半山腰,她没有披披风,行速之快刮的风越发冷冽起来。
祁易缙一直弯着身子,他知道自家长姐身板瘦弱,他若是端着坐怕是长姐难驾马奔驰,所以这才难得弯了腰。
一路无人阻挡,祁易弦空凝眸,望向眼前的有些凄冷的皇陵,只觉得满眼春色遮不住眼底的惘然若失。
祁易弦没有过多停留,她迅速先行下马后,在祁易缙想自己下来都时候将他拎了下来。
祁易弦行为上有些粗暴,但祁易缙并没有说什么。
守皇陵的人见有人前来,一看祁易弦和祁易缙衣着华贵,身上流露出一身矜贵的威严。守皇陵的人一时认不出来祁易弦姐弟二人的身份。
因为这守皇陵的人是半年前调过来的,前些年守皇陵的人年老色衰已经回乡安度晚年了。
祁易弦见守皇陵的人不是原来那个人后,她也没说什么话,直接就从袖中拿出了长公主令牌,亮在了守皇陵的人面前。
等守皇陵的人一看令牌,他大惊失色,立马慌忙下跪拜见:“老奴见过长公主,见过二皇子,两位殿下万福金安。”
祁易弦并没有计较那么多,直接说了一句:“无妨,本宫就是来拜见拜见皇后。”
“你不必忙活了,本宫拜见了皇后,说些体己话,等会儿便走了。”
说完,祁易弦摆了摆手,也不等守皇陵的人尴尬的杵在原地说话,她抬步便直径绕了过去,进了皇陵的入口。
一进皇陵的建造入口,祁易弦便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她向来畏冷,今日却好像感受不到了冷一般。
祁易弦沉着脸,眉眼间凝聚着淡淡的忧伤,她一步一步走过一盏一盏长明灯,灯火照的她身形越发单薄。
她心想着,长眠于山水之间,母后该是满意的吧。这里安静风景又好,没有阳光的照射,对于神魂来说,该是最好的地方了。
祁易缙跟在祁易弦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声不吭,也只是定定的望着长姐的背影,自己心里也掀起一阵波澜起来。
祁易弦走了许久,皇陵的建造实在是巧夺天工,宏伟壮观。一路过去全是烛火通明的长明灯,灯火通明不熄,可陵墓里却还是阴气十足,冷的很。
祁易弦步履轻盈的向前走去,路过自家祖宗一座座的陵墓,祁易弦没有看过一眼,一直直步向前走着。
直到走到一座石门面前,祁易弦停下了脚步,眼眸微红的望着石门上面写着:爱妻贤徵皇后祁华氏之墓。
到最后,父皇还是给了母后一个名分不是吗?百年之后,这座陵墓的旁边还会写上她父皇的名讳。
自是夫妻,死当亦同穴。
祁易弦没有按下石门,她怕打扰到自家母后的清修。她望着石门前有一束早已枯萎快要倾入土地的残花,凝眸不语。
这束花应该是父皇正月里来看望母后留下的吧,祁易弦这是委实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孝女。
想起记忆中那个小时抱着自己温婉贤淑,颜笑语嫣的女子。祁易弦软了身子,像脱去来气力一般俯身跪在了石门面前,不由得红了眼眶。
祁易弦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又堵的异常难受。
片刻眼眶里的泪光凝聚成泪珠,从祁易弦的脸颊两侧滑落,只听到她怅然若失的说了一句:“阿娘,阿弦来看你了。”
祁易弦喊的是小时的亲称,她只觉得喊母后不够亲切。喊母后之中隔了一个皇族的身份,她得先是公主,最后才是母后的女儿。
祁易缙在身后听的一时心里难受,他不是心冷之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开始记事了。
那时候整个宫中没有人记得他贵为皇子,更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是面前陵墓里躺着的这个女人时常来看望他,还时常给他送些东西。
祁易缙那时并不懂人情世故,只觉得华晔是在可怜他,他亲生的父皇都弃他如草芥,她又凭什么来看望他呢。所以祁易缙才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他只觉得那就是施舍。
可现在,祁易缙是感谢华晔的,在他小时不懂事的时候,这个女人在冰冷的皇宫之中给他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情。
祁易缙缓缓拉开衣摆,也直着背,眸光微红,也跪了下去,他一向不喜言语,冷色待人。此时也禁不住祁易弦的伤感,淡淡的说了一句:“阿缙也来看你了……母后。”
祁易缙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娘亲,他没有感受过有娘亲是什么滋味,但他好像找到了归属,此时也冷不丁的喊了一句母后出来。
其实,自这个冷硬的二皇子跪下行子礼的时候,祁易缙就已经接受了华晔的身份了不是嘛。以前只是谙于开口而已。
祁易弦一时诧异的回眸望了祁易缙一眼,许久之后,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自欣慰了起来。
霎时间过去了,祁易弦擦了擦眼角,默默地与华晔自言自语的说了好些话,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她。
祁易缙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眸光清明的一直盯着石门看,仿佛能透过石门看到里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