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李征已经有了预案,不可能全部安排在这边界地带。
如今泽州府沁心县屡遭战火,当地人口百不存一,虽然那里田地贫瘠,但安排这数千人还是不在话下。
当然这边境也是要安排少许人的,这些人都是种子,只要在这里安稳一年半截,生活好起来的他们,自然会将更多的人从河南那边拉扯过来。
这些都只是小事,再行了一日后,便来到了柳树堡。
这里已经是李征嫡系的地盘,许国忠这个千户更是早早便准备好饭菜,为远征而回的兄弟们接风洗尘。
当然这数千人难民,在此饱餐一顿之后,便开始登记造册,开始准备向泽州西南迁徙。
这一切都有现成的制度可以遵循,只需文吏按部就班进行就可以了。
大明的读书人虽然相对庞大的人口基数,数量占比极少。
但相对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制度,人数又显得多的吓人了。
虽然少数有了功名的读书人,可能对于在武人帐下当一个小吏,心中会充满鄙夷。
但大多数没有功名,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捞不到的读书人来说,功名只是一种理想,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尊严和全家活下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然也有拎不清现实的穷酸,但这种人就算白送,李征也不会要。
好在大多数读书人,脑子还没有被书给完全毒傻。
如今为李征这个军政体系,进身做事的穷苦读书人多不胜数,
在柳树堡,李征休息了数日。
这一路战事,令李征心理极为疲惫。相比之下,从河南回到山西,道路上的跋涉反而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几日间,李征也难得有时间静静思索自己下一步的方略。
当他终于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是突然到来。
李征有些惊讶的将李开莫迎入房间,看着这个原本在人前笑脸不断的家伙,一进房间后,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来。
“七哥,你出去这两个月,出现了很多状况!”
不等李征发问,李开莫便一脸严肃的说道。
“说来听听,天蹋不下来!”
李征脸色也郑重了起来,但话语间还是一片平静,充满了自信。
“七哥,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李开莫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将最尖锐的问题讲了出来。
“哦?!”
李征目光顿时凌厉起来,抿了一口茶,示意李开莫继续说下去。
“崇祯五年六月底,就在七哥带兵离开半月后。赵海已经调任泽州府游击将军,余知府给他一个两千人的战兵营,划了一大笔钱粮,令其练军!”
李开莫组织了一下语言,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
“还有呢?”
李征沉吟了一下,平静的问道。
“听说余知府在泽州府划了一片田地,给予赵海游击营安置士兵家属,参军便可分得十五亩田地。当时整个泽州都沸腾了,前往应征者无数!七哥,你怎么一点不急?”
李开莫对于李征如此平静,顿时有些无语了。
“慌什么?两千人的粮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先让子弹,先看看情况再说。”
李征却是有些释然了,反而一副看戏的心情。
不养兵不知道养兵贵,自己可是连续斩获无数战争红利的存在,就算如此,自己手下这几千兵马,养起来都有些吃力。
以一个有些残破不堪而且还地产贫瘠的泽州府,想养两千兵马,李征觉得未来还有的好戏看。
“这赵海如此做派,那简直是就是想与七哥分庭抗礼,七哥你也不在乎么?”
李开莫已经无力吐嘈了,忍不住问道。
自己这七哥,自己手下转投别人,换个谁都会暴躁如雷,但七哥如此平淡视之,这神经都不知道大条到什么程度了。
“一个赵海而已,手底下这两千兵,更算不了什么!明年这个时候你再看看,有好戏等着你瞧呢。还有何事?”
李征哈哈一笑,重重拍拍李开莫的肩膀。
“哦,余知府这几日经常宴请李悦李参将,席间常谈军务训练之类的。”
李开莫觉得这个消息比起赵海的升迁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劲爆了,说的时候也是随意了许多。
“无妨,李悦懂得轻重的。而且军队训练的项目,这也瞒不了有心人。”
果然,李征对于这个消息,更加的没有什么感觉。
单单知道如何训练军队,没有配套的福利待遇与抚恤制度,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不仅如此,以文官的尿性,分给士兵的田地,赋税必定不会太轻。之前的应征如云,最多也就坚持一年半载。
等待泽州府府库空虚之时,也到了赋税之时,到时一切就会被打回原形,这些士卒不作乱就算对的起余行则了。
“随风有没有打探到有人对我们的屯田地动心思?”
李征沉吟了一下,向着李开莫问道。
“暂时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李开莫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这方面才是我们根本,令随风不可怠慢!眼下秋收在即,说不定有人会在秋赋上再生什么心思。”
李征却没这么乐观,如今各地财政都十分困难,各地官军剿匪更需要大量的粮饷,今年的赋税不可能轻松。
“我明白了,兄长。”
李开莫点点头,认真记了下来。
“高平的小学如今如何了?”
见李开莫是听进去了,李征便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大半年了,基本上常用的字已经教授完毕了。不过这帮小子皮实的紧,能安心读书识字的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对行军打仗感兴趣!”
李开莫显然对这个很是上心,根本没有思索便回答道。
“大部分人连基本的读看都做不到么?”
李征眉头皱起,这个新学可是关系到他日后的大局,这个不上不下的场面,真的是很让他失望。
“那倒没有,基本的读写都是没问题。只是独立完成一篇文章,却基本上没几个人做的到。”
李开莫叹了口气,这些人中,根本没几个读书苗子。
“咱们又不准备让他们考八股,会读写就足够了。那算学学得如何了?”
新学的概念,李征早就做好了定义,只是快速扫盲而已。
“还行吧,四柱算章已经差不多了。”
李开莫虽然没有反驳,但对于李征这般轻视读书种子,还是有些不满的。
一听这话,李征就知道这李开莫还是对于算术,这种算的上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不感兴趣,打心底觉得不是正途。
不过李征并不打算纠正李开莫的偏见,他要的只是自己的理念被执行下去罢了。
他根本无法与李开莫解释,什么叫做教育才是一个民族振兴的希望。
如今他只是粗种一番,无论这些种子有多么的良莠不齐,他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将大部分文盲给扫除了。
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主意,有人喜欢文学,有人喜欢算学,或者有人喜欢哲学或者科学,甚至其他乱七八糟的杂学。
但这百花齐放的前提是,必须有庞大的识文断字的群体,和官方大方向上面的宽松政策。
这个过程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甚至一两代人都无法做到,但不是说没有效果就不值得去做。
相反,无论什么事,都必须有一个开拓者。
李征如今就扮演着这个角色,他是一个开荒者。
等待这批少年兵结业,他的军队就会迎来一批扫盲者。
李征甚至不无恶意的想象的到,这些在学校里面受够了老师鸟气的少年,给在军队中扫盲过程中,发泄出来多少的愤怒值。
今年想要大规模的将治下的孩童送入学校扫盲,应该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连续几场战争红利极少的战争,已经令李征手中的钱粮已经开始有些吃紧了。
不过明年粮食收获之后,已经有了余粮的几个屯田所,应该可以尝试着推行适龄儿童的扫盲计划了。
有了钱粮,才有其他的可能。
虽然李征赋税收的少,但李征有的是手段,可以和平而且不引起任何民怨的情况下,将农民手中的余粮给聚集在手中。
后世社会中,有无数的经济手段可以从农民手中将粮食收集过来,而且还是双方都受益的模式。
单靠掠夺发展,那必然是死路一条,稳定的钱粮根据地才是正途。
领地的开发,是重新分蛋糕的过程。这个过程当中必然会有人有损失,这个被迫损失的对象,李征选择的是寡头。
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慢,但目标必须是明确的。
扫盲只是第一步,当大部分人都能通过识字而开拓了眼界,缙绅们在地方上的话语权就必然会被动摇,而当官方能够通过舆论将大多数人带动起来,缙绅的毁灭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当然,若是形势逼到了那一步,学习太祖当然用最激烈的手段收拾这个阶层,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之事。
不过无论如何去做,人才的储备都是第一位的。
太祖当时若是没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战友,也根本不可能将各地地主劣绅们连根拔起。
高平县小学只是李征一个试点,以少年人为试验田,检验新学的成果,一旦这种理念可以施行,那就会慢慢推扩各地。
若是泽潞二州之地的新生代,完全认可了新学,李征就能培养出一批与自己理念相同的同道,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李征并不象面前的李开莫那般,想的是荣华富贵和家天下。并不是不想,而是这个想法太疯狂了,目前的他还没有膨胀的资格。
他心中还隐隐有一个坚持,那便是既然他来到这个时代,又有后世的记忆,那就必须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才不负这穿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