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升荣对于此次的招安,是怀着十足的信心的。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表面上再次臣服于朝廷之下,便可以得到爵位和安宁。
哪怕是一位极端的野心家,也会因为这种条件而争取更多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内部和权威,更别说李征这种看似完全是被逼反的将领了。
在他看来,李征此时表现出来的犹豫难决,完全不是在考虑是否同意,而是在给自己多争取一些面子罢了。
至于结果,他深信只有一个,哪便是李征同意下来。
“抱歉了,本将不是反复无常之人,杨大人的“好意”,代我向他表示感谢了!”
只是短短的半刻钟,李征便给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目光中更是一片寒冷。
“敢问大人,可是小的没有解说清楚么?”
杨升荣脸上的笑容终于看不到了,十分焦急的问道。
“本将听清楚也听明白了,不过本将的答案只有这么一个,既然已经不容于朝廷,便不会再回去了!另外提醒你一句,趁本将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蛋,别逼本将就此斩了你!”
李征语气十分平静,但态度却十分的坚决。
“小人能够问一下到底是为何么?”
杨升荣愣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的问道。
李征摇头不答,直接一拉马腹,带着近卫军向南滚滚而去。
这一次与朝廷决裂,可谓是潞州军集团从上到下一致的决定,李征作为领袖,也不能无视这种集团意志。
另外,若是李征这次重新进入朝廷体系,那下边失望还在其次。
更重要的是,许多人都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而且李征还开了一个极坏的头,那便是可以与朝廷随意媾和。
李征既然可以带头媾和,那后面的人便再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自此之后,与朝廷不清不楚,就再也不是大忌,更加可能出现的是越来越多摇摆不定的家伙。
若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潞州军内部的分裂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杨嗣昌行事看似全无章法,完全是在示敌以弱,但后续的毒招却是隐于其中,贻毒无穷!
杨嗣昌看的也是极准,潞州军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上下之间的那种相互信任和亲密无间。
若是失去了这份信任,潞州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变得与普通明军毫无两样。
果然自宋以来,文人们就再也没有丝毫的长进,靠的完全就是忽悠和阴谋。
不考虑如何提升自己的战力,反而是想尽办法将对方的战力拉低到与自己一样烂的程度,再用丰富的经历去打败或熬死对方。
宋时,辽、金二国也并非被他们忽悠成功,而是因为宋辽百年征战不分胜负,宋金时却又被岳飞等宋将教育成功,令他们明白宋并非无人,这才不得不保持和平,任由他们拉低自己智商和武力,最后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当金人也被弄的半残废,并且也将内部武夫的战力瓦解的差不多之后,这帮文人便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解决了所有麻烦,天下从此太平了。
但是当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蒙元突起之后,内部没有能够抗衡他们的武夫后,蒙元便无法再被他们同化,随之而来的便只有跳海一条路可选了。
宋时的士大夫多少还有廉耻,自己玩砸了没有推卸责任,殉国之辈比比皆是,后来朱元璋起兵之后,士大夫的后代们也纷纷加入其中,全力将蒙古人赶回漠北。
但到了明末,这些士人已经不配再称为士大夫,阴谋诡计被继承了下来,但廉耻却没多少人继承下来。
满清还未到来,只是听闻在山海关打赢了李闯这关键的一仗,便有无数的士人早早蓄好了辫子,只等皇清的到来了。
五月初,李征到达了临汾城。
在城外,还有无数风尘仆仆的潞州军正从四面八方陆续汇聚而来。
不等后续部队陆续到来,临汾城守军便将城防交卸而出,作为先头部队沿着汾河逆流而上,向着河津而去。
沿途襄陵,襄汾,曲沃,绛州诸城已经到位的潞州军沿路加入,等入河津城与游击陈兴武、王永部汇合之后,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千余。
潞州军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对岸的洪承畴。
在黄河对岸,也是无数的营帐林立。
在接到潞州军总动员之后,洪承畴并没有任何犹豫,尽管物资极为困难,但依旧尽可能聚集了近两万大军,布防于黄河西岸。
尤其是无数原本架在城头上的火炮,源源不断的被运来岸边布防,更是令官兵上下的惊惧消散了不少。
毕竟这一战,他的目的并不是击败潞州军,而是满足于依靠黄河天险,将潞州军挡在河岸另一边。
他知道自己的陕西兵战力不弱,但与潞州军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尤其是无数物资还是人数都处于劣势之时,固守天险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尽管洪承畴在军议之时,面对众人时一脸的信心满满,但当他独自来到黄河边眺望另一边时,眼中却是不自禁的充满着忧虑。
黄河天险也不是万能的,虽然还做不到直接泅渡而过。但黄河在这小冰河时代,更是长久的处于枯水期。
河面的水流依旧在奔腾向前,但威势已经远不如他年轻游学初观之时那般的震憾,唯一令他安心的是,黄河夹杂着少量的泥沙而来,形成了宽阔的淤泥带,可谓过河易,出河却难。
探子的情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潞州军的集结还在进行中。
无数的官兵风尘仆仆而来,在临汾休整数日等待顺流而来的船只后,便踏上新的征程,源源不断的向新旧河津城而来。
数日来,整个城池如同喧闹的集市,从来没有一刻安静过。
探子每日都会抵近探查一番,这些官兵身上都是带着煞气,许多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里面有许多士兵虽然没有那种气势,但无论队列还是号令,都是令行禁止,全部都是精锐的标准,甚至超过了洪承畴麾下大多数的将领们极为珍惜的家丁队伍。
眼看着这种强军,在自己不远处不断的汇聚,洪承畴说不畏惧哪是假的,但这种知己知彼又占着地利的情况下,洪承畴心中又觉得只是坚守的话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且节奏也符合洪承畴对于李征喜欢一力降十会的性格认知。
但不知为什么,洪承畴都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无论如何推想,却始终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