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最后也没有派监军来,卢将军得知这个消息时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却在听见夫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愣神。
少年时总觉得一辈子很长,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算将来老了也绝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权衡利弊,可事实证明父子相继,一脉相承是有依据的。
他终究还是长成了父亲的样子,要保护的人太多,同袍多年的兄弟们,相濡以沫的妻子,乖巧可爱的孩子。
寄往京城的书信里夹杂了他的私心,希望那个已经高坐云端的人能够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只不过是个边陲之地,没必要在他们身上费心思。
这种行径卑鄙得令他感到羞愧,却只能硬着头皮写,成与不成就在那人的一念之间,却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幸好,幸好那人最终选择放手。作为交换,他必须让这个地方成为神女的领地,否则自己若不能遵守承诺,那人也许就不会再顾念本就不厚的情分。
据说世上真的有神,可没人知道神究竟长什么模样,直到她出现,告诉人们,神就是这个样子。
她的眼中常年冰冷,嘴上说着冷漠的话语,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即使有时会有人因此受伤,她却从未退缩过。
人们供奉着神女,希望能够借此过上富足美好的人生,却从未有人想过神女为什么要庇佑他们。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神的庇佑。
她静静的站在宫中最高耸的楼上,俯视着这座已经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城池,每一次叹息都沉重得像绑着千斤重担。
九雀已经是个娇媚可人的少女,常年手握权力使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加成熟,即使不说话也会让人心生畏惧。
“风束已经快用完了,行渐前天已经出宫,大概再半个月就能回来。”
她点头然后问“你和左御史的二公子怎么回事。”
“他非要缠着我,我已经说了我一辈子不会嫁人,可他还是借着进宫抄书的机会来找我。”九雀不耐烦道。
“他是左御史的心头肉,你就算心里没意思也不能太打他的脸。”
“可是我懒得搭理他。”
“曹州通判进京述职,他家的小女儿生得十分貌美,过两天她要进宫你到时候机灵点。”
九雀高兴地答应下来,然后问“摄政王家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还让他生吗?”
“我怎么教你的,谨言慎行四个字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温如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可九雀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说“我来得时候看过了一个人都没有,在说了永松还在呢,不会有人听见的。”
“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我在外面可不这样。”九雀晃了晃脑袋说“我才不笨呢。”
台上风大,吹得她头上的步摇摇摇晃晃,也把她吹醒。“他想生就让他生,他可从来没有放弃过继承皇位。”
“就算皇帝不是皇室血脉,可都当了这么久,还换得了吗?”九雀心里明白皇帝是很注重血统的事,可小皇帝都当了这么久皇帝,现在想换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他答应过自己不当皇帝,而且他现在是摄政王,只要皇帝活着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能够代理朝政。就算他觉得皇帝不应该当皇帝也不会自己取而代之。多半是让自己的孩子登上帝位。”
“可是弄死皇帝也没那么容易吧。”尤其是在他们的看护下。
而且平心而论小皇帝除了笨一点还真没有别的不足,只要手下的人安分,做个守成之主也不是不行。
弄死皇帝当然不容易,可若是皇帝自己不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温如意若有所思道“宫里的人这两年渐渐多了起来,你常和皇帝在一起,一定要注意他身边的人,别让人找到可乘之机。”
九雀道“我知道,只要我在谁都别想靠近他。”
“有人来了。”
摄政王面色惨白满身冷汗,急匆匆地赶来一见神女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神女救命!”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就在神女面前这么没规矩!”如今九雀训斥起人来十分像模像样,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有干巴巴的一句“放肆。”
“我早晨起来就在自己床头收到了这封信。”即使明知道不会有人听见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有人知道皇帝的身份了。”
信上的内容不必看,只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那件事。但神女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轻笑着说“你不是今天知道的。”
“神女此言何意?”
“你自己心里清楚。”话音刚落摄政王便重重叩头说“神女英明,第一封信其实是前几天收到的,只是那时我根本不信,可这几天越看越觉得皇帝和大行皇帝实在不像,这才生了疑问。”
神女不说话,走远了几步才说“你有疑问就拿来试我,你倒说说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我莽撞了,请神女指教,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不是莽撞,你的心思多得很。”神女冷笑一声,将几封密信扔在他跟前。“想必你还认得这些东西吧?擅自往西南去信,是想逼得他们反了,你好清君侧?”
“神女恕罪!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这都是误会!”误会?是误会才有鬼,他分明就是野心勃勃,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你已经当了摄政王,还有了两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满?”神女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冷冷的看着他问“你别忘了自己当年发过誓绝不染指皇位,否则不得好死。你觉得自己若死于非命你的孩子会有什么下场?”
摄政王艰难道“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神女信我。”
“你满嘴谎言,要我如何信你。”
“若我能自证清白呢?”
“你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过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说着便见永松擒着一个人押了进来,下巴已经被卸掉,手脚都捆得结实。
他惊讶道“这是?”
“你的好岳父差点害死你,你不如想想自己回家以后应该说些什么吧。他可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