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晏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来接人,谁知道却看见她还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衣服。“你不喜欢吗?”
“我今天的妆化得不好,不想出去。”
他仔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那就别画了。”
“那不行,反正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了。”
还有这种理由?程疏晏呆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越推越远。反手抓住她说“那我不走了,我和你在这里待着。”
“这是铜雀台。”
“没事,我给他们放了假,现在下面没人。”
她指着远处的小桌说“那你买些东西来把这张桌子装满,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看样子你不打算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她人都已经在一边坐好,明摆着要看他笑话,怎么可能再告诉他买什么才对。
温如意勾着鞋子坐在罗汉床上笑眯眯地说“你要是买错了,我可要生气的。”
难得看她这么娇气,程疏晏竟觉十分受用,满面笑容地上街买东西。
从窗口望出去只能看见满街簪花弄草的年轻人,和街上的人比起来他送过来的这件已经很雅致,可惜在她看来还是太过花哨。五年的生活终究还是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程疏晏提了满满两手东西回来,差点打不开门。可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突然慌张起来,试探着叫了两声都没有听见回应,直接把手上的东西都扔了,冲进去一看她正朦朦胧胧地从床上爬起来,睡得脸都红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
他一下子激动得把人死死地往怀里按,半天说不出话。她顺手拍了两下“不急不急,我不是在这里吗,不要怕。”
“你怎么不说话。”
她愣了一下笑出来“你去得太久,我都睡着了。”然后光着脚跳下来看他买了什么东西。
程疏晏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因为是她,所以格外重视,酸甜苦辣咸买得十分齐全。又担心她挑嘴,全是挑的城里最好的铺子买的。
赶上今天是谛听节,路上人太多,他又不好意思插队,就算派了家里的下人一起去买也还是花了很长时间。
“你买的都是什么呀,我怎么都没见过。”她笑着说。
幸好程疏晏早有准备,进门前已经把这些东西认了一遍,被问起来也没有很慌张,特别镇定地说了一遍刚看过的东西。
温如意一边听一边往嘴里塞,每个都只吃一口就放下,真正是只尝个味道。
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随手拿起一块尝,确实比自己吃过的更好吃,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闺阁里的女孩子这么喜欢吃蜜饯点心,拿东西甜腻得发慌,到底哪里好吃?
“高门大户的姑娘们可不是像你这样吃的,人家是配着茶水说几句话吃一口,自然不觉得甜腻。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一口一个还像什么样子?人家可不指着这个当饭吃。”
“那你呢?一块尝一口?”
盘子里已经堆了七八块点心,每个都只被咬了一个指节的长度,就这都够她撑好久的。
肚子已经被撑得圆鼓鼓的,她唉声叹气地摸着鼓出来的地方说“我已经吃不下了。”
程疏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差点喷茶。她其实很瘦,可此刻腹部却微微隆起,像个滚圆的皮球。
“你才吃了多少就这个样子?”那点东西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怎么就这么圆?要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敢相信。
“这两年才这样的,感觉胃口越来越小,吃什么都不香。”温如意倚在床脚说。
他跟着坐到地上问“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出门吗,怎么现在反而不出去了?”
“忽然觉得我这里什么都缺,早知道上次出去的时候就应该买好的,现在什么都没的用,真是烦人。”
“我们可以明天出去买。”
“我没化妆不想出去。”
“那我问帮你买。”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要买什么,到时候买回来不合我意怎么办。”
程疏晏还没想过这种可能,听说女子的东西总是很繁杂,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买到合她心意的东西。
“你给我列个单子,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再出去。”
明明是很浓情蜜意的时刻,她却偏要戳破。“你就不怕我根本不想出门,只是逗你玩?”
“那也挺好,至少你还愿意逗我玩。”程疏晏听出她的不在意,笑着说。
真到了那天他除了束手就擒根本没有能做的,自己遇上她便如落入蛛网的猎物,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程疏晏,你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
他捏着她油乎乎的手指耐心地擦着“我也不知道,可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自己应该和你在一起。”
说没有感觉都是谎话,她心头猛跳,手指还握在他手里抽不出来,连带着耳根都红了。“你好不正经。”
程疏晏顺势将她推倒在地上,小心地护住她的头,难掩笑意。窗外依稀传来百姓们欢欣雀跃的声音,他在这里和自己心仪的人呼吸与共,这感觉还真是其妙。
“我从来都是个正经人,之前是怕吓着你。现在没关系了。”
“什么叫以前怕吓到我,难道现在就可以这样吗?”她佯装怒气,却被他笑着戳破,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有些疼,她皱着眉毛躲开,却被他捏着下巴扳回来。
“不要再躲我。”他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吓得她不敢挣扎,压迫感太重,根本不能抵抗。
程疏晏满意地看着她安静下来,重新趴在她肩上闻她的味道。她就像给自己下了无解的毒药一样,自己根本不能离开她。
没有人知道那五年他是如何回忆着那段极其短暂的时光在夜里反复舔舐自己的伤口,告诉自己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见她一面的。
年少轻狂的时候很容易偏激,当年的他正是如此,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冲动,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温如意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屋顶被锯掉的房梁,不知道当年这间屋子里住过的那个人在生命的尽头想的是什么?
他还在颤抖,很微弱却无法忽视。温如意没有说话,没有动,沉默着等待着他清醒。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大人不好了!城中有杀匪!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程疏晏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猛地翻身起来,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城里出大事了,你不要走动,就在这里等我。”话音刚落又补了一句“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跟铜雀台的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