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松的坐立不安被襄王一览无遗,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笑得非常亲热。“听说你要成婚了,到时候本王就不去了,免得抢了你的风头。”
“王爷说笑了,是我不敢劳动王爷大驾。”
“不知林公子娶的是哪家闺秀?”
襄王装模作样地怪叫道“典狱怎么能打听这种事,难不成你也想成亲了?”
“下官曾在景州住过一段日子,有些好奇林公子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他恶狠狠地看着林乔松,当初若不是他从中作梗现在的局面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不是景州人士。”林乔松脸色十分难看,强撑着说。
“哦?难不成是京城的女子?”襄王问。
“岳家是金陵齐家。”
程疏晏并不知道这个金陵齐家究竟是什么家世,可襄王却陡然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道“你这门亲事可真是极好。”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让人误会林乔松抢了他的女人。
想到这里程疏晏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金陵齐家在官场上声明不显,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襄王一来景州就急不可待地接手铜雀台,甚至亲自担任神官,难道是因为铜雀台原本应该住着的神女出身金陵齐家?
如果真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能说的通了,可休语又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他其实是襄王留的后手,用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林乔松干笑道“亲事是家里的意思,我只是听从父母之命罢了。”
“这么说来你对齐家的姑娘根本不了解?”襄王笑道,可眼神里却像藏了淬毒的刀子一样射向林乔松。
极大的压迫感让林乔松根本无暇顾及屏风后的人究竟是不是温如意,深呼吸好几次才说“成亲本来如此,哪有那么多人有机会了解。听说是个温婉秀气的女子,既然出身齐家应该差不到哪里。”
“是啊,齐家的女子在三十年前可是都要送进宫的。你算捡了大便宜了。”襄王笑道。
明明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没有任何一个亲眼所见的人会觉得他心里也这么开心。越是笑得开怀他的眼神就越冰冷,明明还不到冬天,林乔松却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是老友相见,难道就不叙叙旧?”将要崩溃的林乔松突然听到这句话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即使程疏晏也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不会像王爷那样吓人。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程疏晏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拘谨守礼的少年,他的双手沾染过血腥,整个人都变了。
“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没死在北境林公子很失望?”
虽然程疏晏的阴阳怪气也让人不舒服,可总好过襄王杀人的眼神。林乔松沉默片刻说“也许你不信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对你做什么。”
“哼,事已至此,还说这些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林乔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自负的少年,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他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不过容本王问一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襄王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边,往嘴里扔了颗葡萄之后才问。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襄王抬了抬下巴。“典狱,你说。”
“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说还有什么意思。”
襄王叫道“自然有意思,还有什么比旧事重提更有趣的。”
“当日茶宴,我带人入山搜寻谎称跌落山崖的林公子,在林间遭遇猛兽,为了自保只能奋战。谁料我劫后余生看见的却是姗姗来迟的林公子和铺天盖地的谩骂。因我自幼被命师断言是个孤星的命格,人人都当我杀神现世,不愿有所牵连。迫不得已只能远走他乡。”
“你还没说退婚的事呢。”襄王提醒道,像是担心场面还不够混乱,竟然还吹起轻浮的口哨。
“当时城中百姓视我如洪水猛兽,温家是信王的姻亲,为了不牵连无辜的人,我亲自上门退婚。”
襄王问“不过林公子为什么要针对你呢?”
“因为他觊觎下官的未婚妻。”
“哎呀,这可真是惊天秘闻。”襄王夸张地捂住嘴巴,一副撞破秘密的奸笑。“差点忘了神女还在这里,真是太失礼了。”
林乔松瞬间紧张起来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明里暗里观察着他的程疏晏和襄王的眼睛,程疏晏自嘲一笑“神女不问世事自然不会知道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
听了程疏晏的讽刺林乔松反而放松了,看样子他还没有见过神女。
“我心仪温姑娘的时候她还未定亲,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我计划的。”林乔松说。
襄王示意他接着说,可他却闭嘴了,总不能叫他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亲爹的不是,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程疏晏冷笑道“王爷看见了他从那时候就是这样,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说自己知道真相。”
知而不报必有内情,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应该不会太简单。
“程疏晏,你别得理不饶人。”林乔松冷着脸说,“又不是孩子了,这么一点事情至于你耿耿于怀这么久吗!”
“在林公子眼中被迫远走他乡竟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程疏晏轻笑着打翻桌上的酒杯“覆水难收的道理林公子不会没有听过,我的人生因为林公子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可林公子却认为我是在小题大做。”
“你的命是命师断的,就算那次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你就能一辈子躲过去吗?程疏晏,你就是孤星,这是事实,你要做的是接受现实,不是来和我纠缠这些陈年往事!”林乔松积攒了一晚上的怨气在此时一起爆发。
当初发生那件事本来就是意外,他也几次上门请罪,是程疏晏不依不饶,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说了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去而复返,还当了什么典狱,简直不知道吏部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这样的人去做这种充满戾气的工作。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还真是水火不容啊。”襄王白看了一场好戏,笑眯眯地将葡萄籽弹出去。“你们两个要是在一个衙门共事一定很有意思。”
林乔松悚然一惊,忙道“我并未受封荫功也无意进入官场,还请王爷三思。”
“你真是一惊一乍,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看把你吓的。”襄王哈哈大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识相。
“下官觉得林公子并不适合担任刑狱官,王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程疏晏说。
襄王指着他笑着说“你不过做了五年刑狱官,怎么就把大牢当成自己家了,就不能迁就一下林公子,去个清闲一点的衙门?”
“下官闲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