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重伤”的程疏晏才悠悠醒来,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神官的职位。
“最近事情多,你就住在这里不要乱走,不然要是被人杀了就可惜了。”襄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背,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怎么可能起不来。
程疏晏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问“城中最近有什么异动?”
襄王没有回答,反而问休语“既然他是病号就不要劳神了吧?”
“这是自然,最好静养。”休语说。
沉重的铜笼落在地上,程疏晏跳了好几下才进去,伸手扣住栏杆上的扣。“那我先上去了。”
“程影,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还有很多事等你办。”
门打开时程疏晏已经做好她不高兴的准备了,谁知走了好几步都没有看见人,等转过柜子后才看见她摔在地上早就没了知觉。
休语脸色很难看。“没有大事,缺水而已。”
程疏晏翻了好几个瓶子,发现一滴水都没有。“怎么回事!”
侍从紧张兮兮地看着地上说“神女的侍女还没有回来。”
“所以她连水都喝不上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紧张的。”侍从小声说。
休语轻轻摇头,用眼神制止愤怒的程疏晏,对那侍从说“神女体弱,之前没有出事是侥幸,万一现在出事你让襄王如何自处?”
刚刚接手铜雀台还不足十天,又是动乱又是受伤,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说不定还要治他的罪。
襄王双手抱胸看着几人,考虑了一会儿一脚把侍从从楼上踢下去,冷冷地说“没用的废物!”
从几层楼高的地方毫无防备地摔下去后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就不动了。
根本不用吩咐,下面的人就自觉地把人拖走,就连刚才吐出来的血也很快就被人擦干净,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总不会也很严重吧。”
休语摇头“只是缺水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典狱在这里养伤吧。”襄王说。
程疏晏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问了一句。“王爷让我在这里养伤?”
“不然呢?你总不会还想去王府养伤吧。”襄王冷笑道,程疏晏在追查的事情不能继续,既然说病了真好把他困在这里,等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男女有别。”
“神女和神官之间怎么能算男女。”襄王的嘲讽令程疏晏不自觉地皱眉,却在看见屋里的陈设时渐渐沉下心,这哪里是供养,分明是软禁。
休语看着两人之间的巨大的隔阂,再看一眼还昏迷不醒的人,轻叹一声。“神女身边需要有人照顾,虽然典狱还病着,也只能暂时担当了。”
离开铜雀台后襄王在街上停了一会儿,突然转了方向往城外去。
掩人耳目的亭子中只有襄王一个人,他背对着门边站着,听见暗处有人说“见过王爷。”
“你速速回京,查明遮阙宫最近的动向。”
暗处的声音追问道“什么动向。”
襄王沉默片刻“遮阙宫中有没有名叫休语的青鸟,以及和铜雀台的关系。”
树叶沙沙声响了片刻,很快就再次恢复安静。
他看着远处平静的湖水陷入沉思,京中太子一党势力渐大,隐隐有逼宫的趋势,皇上为了防备太子不得不暗中令诸皇子疑心渐起,希望将来太子如果真的逼宫至少有人能够挡一挡。
十年前皇上第一次病重的时候就曾经属意令太子继承大统,可后来东宫出的那件事让他认为太子不会是一个会供养他的好皇帝。
东宫里的事情他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吓得好几晚都没睡好,还因此处置了好几个宫妃,似乎就有欣贵人的同族。
信王这几年一直很低调,比在宫里还低调,却一直和后宫有牵扯,即便只是捕风捉影的小事也足够让皇上对他忌惮。
这一次如果不能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安稳些说不定朝中就要再次爆发夺嫡之战。
作为因为年纪小而侥幸躲过了当年那场动乱的人,襄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皇家子嗣,出众是多大的罪,更明白默默无闻有多么危险。
东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东宫的宿命。
信王当然没有做什么值得被质疑的事情可他身边的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不被怀疑了,换句话说正是因为他是信王,他身边的人都被皇上认为和他是一党,稍有不慎就是连坐。
信王在溧阳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做了些纨绔子弟都会做的事情,任性地非要娶个商人的女儿当王妃。
当年这桩婚事在京城闹得很难看,以至于册封的诏书在几年之后才姗姗来迟。
皇上虽然表现得很生气,可襄王知道他很满意,没有什么比一个胸无大志,不会闹事,只喜欢美人的儿子更令他满意。
“信王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有学会吗?”
青衣的侍卫站在他身后说“王爷要喝酒吗?”
他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酒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杏花春,什么时候买的。”
“王府里的。”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你也知道皇上疑心重。当年温家只不过是议亲都能被盯上,何况后来还订婚了。”喝了两杯之后他的脸色立刻红了,只眼神还清明,重新倒了一杯拿在手里。
“思过崖里都是犯了大错的恶人,好不容易能被放出来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血洗九华山,不然岂不是浪费了。”
“顾家也是硬骨头,都这样了还不肯把二公子交出来。”
“呵,哪里是他们不肯,他们早就想交了,只不过是二公子机警提前躲起来了,否则早就被顾家的人拿来投诚了。”襄王哼了两声,十分看不上所谓的名门正派。
没事的时候说得光明正义,一旦出了事儿子可以给,秘籍可以送,一点凤骨都没有。
青衣人也很瞧不上这样的人,同情道“可怜二公子就此没了消息,听说也是个少年英才,真是可惜了。”
“也就是他死了,要不然顾家怎么可能有机会重新回到九华山。”
“难道顾家就没有一个人在乎他吗?”
“听说有个下人经此一事后就叛出师门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怜二公子活了十几年只有这么一个忠仆还记着他。”青衣人感叹道。
襄王的脸已经红透,要不是表情镇定简直让人以为他已经醉得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别喝了。”
“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喜欢手足相残,你知道吗?”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