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喝得太多,直到晌午卢广安都还觉得头疼,挣扎了很久都起不来。
“不好啦!少爷!出事了!”兴盛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老爷辞官了!”
“辞就辞你来找我干什么!”不耐烦地应了一句之后突然发觉不对劲,噌地一声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谁辞官了?”
“老爷辞官了,京城已经发了旨意来,板上钉钉了。”兴盛苦着脸道。
手忙脚乱地套上鞋袜就往主院冲,屋里卢寄萍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辞令。“你来得正好,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什么搬出去?搬去哪里?”卢广安满脸诧异地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躲闪着搬东西的人绕进屋里。
“这是官家宅邸,我现在已经不是官身,自然不能住在这里。我和你娘准备回老家,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卢寄萍按了按眉心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卢广安脑袋懵懵的“回老家?为什么这么匆忙?”
卢寄萍人到中年却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时忙于公务对他也疏于管教,以至于成了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样子。
此时见儿子茫然无知只能叹息道“新任的参军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要走马上任。”想他谨慎一世谁知竟在这个年纪马失前蹄落得这个下场。
“我们就不能不走吗?”
“溧阳纸贵,别说宅子,就是明德的束修我们也拿不出来。”卢寄萍惭愧得别开眼睛,做了十几年的官到如今却什么都没积攒下,说来未免有些可笑。
一大清早就被人敲了一闷棍的卢广安茫茫然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们像秋天的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地搬运着大件的行李,忽然觉得天地之间都没有自己可去的地方。
难道真的要跟着爹娘去那个自己只听说过名字的小镇吗?只是稍微动一动这个念头他都觉得浑身难受,更不要说去那个地方住一辈子。
铺子后头有个小院子,院中晒着些家常用的香料,风中飘着浓浓的陈皮味。
“伯远兄,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温骐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去“这是怎么说?出什么事了吗?”
听完卢广安没有章法的叙述后温骐惊觉这是一次不动声色的调动,也就是卢广安才会看不出来,一面思索着如何哄好他,一面暗暗地盘算着自己究竟有多少事情和卢家沾着关系。
“我也没什么可帮你,这些盘缠还请你不要推辞。”
看他提笔写什么东西的时候卢广安还不明白,直到他把银票和交割的单子都拿过来卢广安才连连后退。“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卢参军为官清廉,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花用。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就不要推辞了。”温骐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推辞。“你若再辞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如是这般卢广安才接下银票“只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恐怕没机会去和如意辞行,你替我和她说一声吧。”
难得遇见一个这么对脾气的人,谁知才刚熟络起来就要分开。
“大哥!”说曹操曹操就到,温如意顺手将帷帽递给小桃,蹦蹦跳跳地挽着帘子跑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温如意奇怪道。
“我爹不当参军了,我明天要跟他们回乡下老家。”卢广安失落道。
温如意忙问“那你不念书了吗?”
“明德的束修太贵,没了朝廷的俸禄我去不起。”明德书院每年都会给在本地任职的官家子弟预留一定的名额,如今自然不成。
若是别的人家想去明德就必须掏一笔数额客观的束修,所以里头不是官家就是世家,寻常人家就是真的才比子建也未必能够摸得到明德的门槛。
“大哥,我们不能帮帮他吗?”
温骐已经出了银票,按理说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如今小妹在这里反倒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暂时婉转哄她出去。
卢广安依依不舍地和温如意说了半天离别愁绪,两个人都红了眼睛许诺以后要常写信。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两个有多么深的交情呢。
卢家以军法治家一向十分干脆,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工夫就将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
屋里空荡荡,院中堆满了箱子,让人看着就觉得凄凉。
卢寄萍独坐在堂屋中看着院子里堆着的箱子,胸中愁闷无处化解只能轻轻叹息。谁能想到太子竟然会对自己的兄弟也下此狠手呢。
“别想了,反正都这个年纪了,回去给儿子说门好亲事,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也挺好。”
望着妻子微微斑白的双鬓,再多的不满都说不出口,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她不知一个人默默做了多少不能言说的事。
愧疚涌上心头,卢寄萍轻轻摇头“这都是命啊!”
明明是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可心境变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譬如那边街上的一向不许停马车,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却有车停在那里,而且还有些眼熟。
卢广安自嘲一笑,难不成因为自己要走了,所以看什么都眼熟?
那边车上的人远远的冲这里招手,卢广安四下看过才确认是在叫自己,满腹疑惑在看见车里坐着谁之后更加诧异。“怎么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秦方悦翻了个白眼,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么让人生气。
“我家多了一个名额,你看谁想去就给谁吧。”
车里递出来一张印着秦家印鉴的帖子,只要拿着这封帖子就能名正言顺地进明德念书。
手里的帖子很轻,可他心里却很重。“你为什么给我。”
“不想要就还给我。”说着就伸出手要来抢帖子。
“秦方悦,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他赶忙护住帖子退了半步,狐疑地看着车里的人。往常随便说句话都要动手,现在竟然赶着来给他送帖子?
秦方悦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再说了我又没说是白给你的。”
他就知道秦方悦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亏他还感动了一瞬间呢。“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和楚王扯上关系,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要让他看上别人。”秦方悦断然道。
卢广安心情复杂道“凭你的出身嫁给楚王不算低嫁。”
以秦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楚王是她最好的选择。秦方悦并非不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可京城来的消息可不止调换参军一个。
“反正你帮我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这个名额就是你的。”
听起来像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捏紧手中的帖子看了又看。“你知道这件事一开始不是我牵的头。”
“可是你说得上话,王爷总不会把你赶出来,而且还有谁比你更了解溧阳那些达官显贵家里有几朵解语花?”
她言语中的讽刺实在太明显,卢广安不舒服得皱眉。“我只能试一试,不一定能成。你也知道整个溧阳只有一个秦家能请得动王爷。”
正是因为太清楚秦家在溧阳的地位她才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她想做什么。秦方悦咬牙道“反正你要是想留在明德,就必须帮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像她这样的出身,不会有比王爷更适合她的人选,原先孟庭晚在的时候两人还算般配,可如今孟庭晚去了京城,她已经无人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