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宝华寺一向以有求必应闻名,难得出门,温夫人便将家中的女眷都带了出来,秦氏虽然不大情愿却不敢违抗婆母的话,只得垂着头跟在后边不说话。
温晚意挽着母亲的手走在前头,和她说起将要到来的客人。“九华山和溧阳的习俗不同,家里的下人未必能够服侍妥当,而且他们又是江湖人,说不定也不习惯太多下人围在身边,要我说一间屋子留一个人就好,不至于太冷清也不会太殷勤。”
“我觉得也是,不过去服侍的人要好好挑一挑,可别有什么差错。”温夫人头一次操办这样的事情,若没有女儿从旁帮衬,不知要慌乱成什么样子。
“挑几个稳重话少的就行,反正他们也只待几天。”
听说顾家的人还有要事要办,公事为重,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温夫人轻轻拍了几下女儿的手,示意她看后边沉默不语的秦氏,无奈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这可怎么好?”
别人家的媳妇成婚不过半年就有消息了,可她家的却至今安安静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说要不要相看几房合适的年轻姑娘?”
温晚意顺着母亲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大嫂一个人拈香叩拜,神态并不十分虔诚。“再等等吧,大哥还年轻,成婚又只一年,别让秦家说我们不懂规矩。”
“你二哥到现在都不肯成婚,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成天和胭脂水粉打交道,我都担心他一辈子就这样了。”这个老二一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人头疼。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起了个大早的温如意摸了摸肚子,早起吃的藕粉已经没了,现在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别说上香祈福,就是从这殿里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郁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忽然闻到一阵烤饼的香味,循着味道看出去竟然是卢广安蹲在门边一个劲地晃手里的饼。
其他人都在佛前小声祷告,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温如意拉着小桃蹑手蹑脚的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不是十五吗,我陪我娘来上香。”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饼“是不是很香?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快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院中人多,正当温如意犹豫该不该接的时候,已经被卢广安拉到大殿后面的荷花池边,安静空旷一览无余。“快尝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烤饼入口酥脆,甜咸交错满口留香。她惊喜道“这是哪里买的?”
卢广安得意道“我就说好吃吧!”神神秘秘道“这是前头杨柳巷中林家铺子的饼,每天只出五炉,卖完就收摊,来晚了可买不到。”
说着献宝道“你吃的可是今天的头一炉,我对你好吧?”
他的额上还留着微微的水痕,刚才跑着去买的样子一下子就让她觉得感动。“你还亲自去买啊?”
“没有啊,是我家下人去的,你是不知道那地方排的队老长了!我都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头看着。”卢广安无奈道。
林家铺子的烤饼太好吃,每天都要排着长队买,要不是今天他出城的时候看见了温家的马车留了个心眼恐怕她今天就吃不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轻松自在的聊着天,吃了半个她就觉得有些撑,随手交给身后的小桃。
卢广安耸了耸肩膀“我猜的。温家的马车坐的肯定是温家的人,我就是猜你们家今天也会来上香,说不定你也在呢。”
“那我要是不在呢?”
“你要是不在我就自己吃了。”
温如意笑道“那我岂不是把你的饼吃了?”
“无妨无妨,就当我请你了。”卢广安跟着笑了,指着池塘里的荷花说“宝华寺的莲子羹可是一绝,你走之前不妨去禅房讨一碗。”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如意惊讶道。
“家里人常来,吃着吃着就知道了。”卢广安小声说“不过这可是个秘密,只有城里的官宦人家才知道,你可别告诉别人。这莲子羹是宝华寺的不传之秘。”
气氛使然,温如意也跟着压低了声音“知道啦,我一会儿去瞧瞧,绝不告诉别人。”
说着说着两人一对上眼睛就笑了出来,怎么交流点吃的也这么神秘。
“行了,我该回去了,改天再去看你!”卢广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走了两步回头道“你要的绿色料子我也找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
这人可真有意思,温如意挥了挥手送他走,一回头就看见阿姐站在背后,吓得一激灵。“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的?”她实在不希望妹妹和自己走上一样的老路。
“那天去书院找你的时候碰见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熟啦。”她可不敢说他们这是吃出来的交情,阿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骂死她。
温晚意领着她往回走“他是官家子弟,和我们不一样。”可说到这里她却说不下去,转而道“快去叩个头还愿,不然菩萨都要怪罪了。”
“菩萨才不会怪罪呢。”她嘟嘟囔囔的跪下,像模像样的叩头祷告,却忽然听见似有若无的叹息声,睁眼之后却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在难过。
宝华寺的莲子羹果然十分抢手,等她们去问的时候知客僧为难道“今日的莲子羹已经散完了,还请女施主们隔日请早。”
回去的路上温夫人始终不忘提醒秦氏要早早地养好身子,务必要为温家生下健康的长孙。
秦氏不胜其扰,只勉强敷衍了几句,余下的时间都只是闷声听着,并不搭话。温晚意悄悄看了半天也只能道“大哥他们心里有数,娘又何必这样追问呢。倒问得大嫂不好意思了。”
“你别总替他们说话,成亲了不生孩子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年轻的时候不生,非要等到上了年纪生不了的时候才来后悔?”温夫人不满道,却终究还是在女儿的眼神中安静下来。
将母亲送上马车后,温晚意对沉默不语的大嫂道“我大哥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若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你,你自己不好说可以来找我,你们现在这样只会叫父母担心。”
秦氏心中暗暗苦笑,一个守规矩的人又要怎么得罪她?难不成是她矫情不讲道理吗?
“我和他没什么问题。”
“那就最好,你也知道大哥忙,有些事情还要你多操心。”温晚意无奈道“若是娘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只管来找我,我会替你周旋。”
有时候秦氏觉得温家真正的女主人并不是那个根本管不了事的温夫人,而是这个十三岁就开始当家的温大小姐。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