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什么别扭?臣和那位覃医官很熟吗?”
陌虽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姜怀璧还是三言两语就轻易拆穿了他的伪装。
“得,寡人也不想和你费什么话了,之后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医官的,好好休息。”
姜怀璧多余的话没有再说,直接转身就走。
他瞧见依旧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覃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覃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不愿意我待在这里?”
姜怀璧没有说话,只是颇有些无奈地看了覃陆一眼,覃陆不用姜怀璧开口直说,便已经明白了过来。
“我不来可以,让折意来行吗?折意很乖的,他就是给哪个医官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行。”
直到姜怀璧出声答应了他,覃陆那一颗心才落回到了肚子里面去。
“臣告退。”
覃陆晓得自己若是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里面的人指不定要多厌恶自己一分。
他转身转得干脆,很快就离开了。
“他走了?”
“走了。”
姜怀璧没有朝陌提起折意要来的意思,左右一个两个都是医官,多带一个助手又不能怎么样。
“寡人晓得你不怎么喜欢人服侍,所以他们都在门口候着,这些天你也别出宫去了,就在宫里好好养伤吧。”
“嗯...”
陌在答应完之后忽然有些迟疑,“阿宇知道了吗?”
姜怀璧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陌,忽然又想到陌如今是看不见的。
“你坠马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京都,你说阿宇会不晓得?”
“寡人将他拦住了,不然要是让他进宫来瞧见你这副惨兮兮的样子,那么大一个人,只怕要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
姜怀璧一想到那副场景,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对于他这种强迫的有些爱干净的人来说,真的是无法接受。
“好好养伤,阿宇那里有寡人,寡人也派了暗卫过去,折意不是也和他玩得好嘛。”
姜怀璧没再打扰陌的休息,很快就走了出去,然后将门带上了。
陌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自己快要坠入深渊了,可他在听见覃陆的声音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想要抓住那一丝光明。
就当是他贪心罢了,就当他是这般没皮没脸的人罢了。
陌有些头疼,他想伸手揉揉太阳穴,没想到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平日里若是被蒙上眼什么的,陌都是一贯英勇又无畏,如今乍然看不见了,他莫名从心底滋生出来不安和害怕。
这些情绪对于他来说,像是迟来的,也像是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可是,陌根本忽略不掉随着自己睁眼时间越长却什么也瞧不见的情况下,自己越发越不受控制的害怕。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
也许是因为生病了,自己变得莫名的脆弱。
就算陌紧紧闭上眼睛,想着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等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
可,如今这个胆小而懦弱的,实实在在就是自己。
疼痛在骨子里叫嚣着,陌根本忽略不掉。
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陌就在这种状况下睡去,很快就梦魇了。
他梦见自己身处一个熟悉无比的地方。
天还下着蒙蒙的细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雨的时候,却发现雨滴直接穿过他的手掌,落在地上。
陌一愣,随后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
“阿娘,那只白兔子真得好好看,可是我一伸手要去摸它,它旁边那只白兔子就突然停下吃草的动作,像是在瞪我一眼,阿娘,我真的没骗你,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就让人将那一对兔子抱进来给您看看。”
“好啊。不知道那一对可爱的兔子,叫什么名字?”
方母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温婉文静,就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更不必说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仪态举止,直将人能看痴过去。
“阿娘,他们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绿。”
“宝儿,这两个兔子日后一定要抱给阿娘看看啊。”
那时候的方母,虽然身患重病,可陌每次见到方母的时候,总能瞧见容光焕发,对他笑得很好看的方母。
陌那时候只以为是阿娘见到他高兴,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然方母也不会为了让陌察觉不出来什么,而费了大力气来上了妆容,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头一些。
她晓得它在人世的时间不怎么多了,可是最后这段宁静而又平和的日子,她是很愿意在儿子的陪伴下度过的。
那时候方父已在京都做了官,每次江南方府的方太爷去信给方父,让方父回江南的时候,方父总是有意的推辞了,一年不归,两年不归。
在方父离开江南的第二年零五个月的时候,方母去世了。
陌对于那天的印象很是深刻,因为那日方母突然让人将他喊过来,说有许多东西给他。
那天的方母,比往日都要精神,面上甚至泛起了红晕。
“这是阿娘给你做的新衣裳和新鞋子,你要是长得太快了,穿不上了,就将它们好好收着,以后...”
方母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反而是牵起陌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来。
“宝啊,以后要乖乖的,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很勇敢和坚强,男孩子可不能轻易掉金豆豆呀。”
方母伸手揉了揉陌的脑袋,然后将他端详了许久,随后便让人将陌带走了,陌那时候隐隐察觉到什么,想说服方母让自己留下来,可方母愣是让人将他带下去了。
陌就站在方母旁边,瞧着幼时的自己被徐嬷嬷抱了下去,他认真地望着方母,心里抽疼抽疼的。
“阿娘。”
陌张嘴唤方母,就算他晓得方母肯定是听不见的,可在方母扭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的时候,陌还是没来由地心里抽疼了一下。
只见方母安安静静地走到了梳妆台边,然后自己替自己上好了妆,她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唇边扬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