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侯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并未入姒荣心间,她压平了唇角,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情愿,甚至还带了几分郑重。
“重儿都听您的。”
她依偎在峻侯怀中,袖中的手却攥得紧紧的,心下已然有了计策。
窗外一轮明月正皎洁,姜怀璧却丝毫未有倦意,索性让人搬了把摇椅搁在院中,任由凉风习习卷起衣袂翻飞。
“叩叩叩。”
听起来很是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姜怀璧躺在摇椅上,连眼皮子都未曾掀开,径直道了句,“进。”
“怀璧。”
摇椅晃动的弧度突然归零,而后又渐渐变大,宦者令冯钦眼疾手快的扯住转身就要离开的姜怀璧,腾出一只手来拦住他。
“公子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宦者令误会,夜已深,怀璧突然困意来袭,回屋入寝罢了。”
冯钦却不理会他那推脱之词,只面色有些严肃。
“你当质子是去玩玩的?此去不说路迢迢,单是路上的凶险,你又能预知几分?”
姜怀璧低着头,不曾看冯钦一眼,也不曾言语,更不曾将冯钦拉着他袖子的那只手挣脱开,就那般站在原地,任由冯钦数落。
倒是冯钦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见姜怀璧低着头瞧不清神色的模样,又见少年单薄的肩头,仿佛很容易就能被重物压垮,不由得软下心肠,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微微弯腰披在姜怀璧的身上。
“罢了,若是你觉得实在不想待在西峻,那便……去吧。”
“我说过的,若有心欢事,放手一博又何妨。”
“师……师父。”
许久未曾听到的称谓,倏尔入耳,冯钦的脑中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有些呆愣的朝姜怀璧点了点头。
“姒荣夫人定不愿让公子铭稚前去,今夜虽是明面上答应了,可我瞧着,内里必有玄机。”
“师父怎会知晓?”
冯钦拍了拍姜怀璧的肩膀,目光深邃又悠远。
“要想看懂一个人,是有些难度的,要想猜对一个人的心思,也并不是件容易事。这两样,最费时间和心力,所以,莫要把你的精力放到无用的地方去。”
晚风裹挟着几片落叶,又扬起尘土,纷纷扬扬的从地面上席卷而过。月已梢头,夜色渐深,院中二人却依旧未曾止住话头。
“如何了?”
姒荣正坐在小几一旁,由芙蕖拿了染寇丹的工具替她染着指甲,见南音回来了,偏头去看她。
南音朝姒荣行一礼后,见姒荣颔首,便上前几步,附在姒荣耳旁说了些什么。
姒荣面上的笑意愈发浓烈,只差不顾礼数的仰天大笑那般,随后她撇了撇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去办吧。”
“喏。”
冯钦眼下一片乌青,右眼皮还不住的跳,扰得他颇为心神不宁。
峻侯唤了他好几声,见他不住走神,竟也未曾生气,只让他手下的寺人岑,代替他值这一趟班,又嘱咐冯钦回去好好休息,冯钦面上是感恩戴德的笑,朝峻侯请罪后,便去霸宫的偏殿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