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浓郁的黯然,还有一种不安的忧绪在艾尔文的心头作祟。
他叹了一声,终于开了口,“奥妮,有件事,我不能瞒着你。”
“嗯?”
“其实。。。其实。。。”
“怎么了?”奥妮安凑近了看他,“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
“你知道吗,其实我的亲生父亲是凯尔曼陛下,也就是你的。。。”艾尔文鼓起勇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奥妮安当即愣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有私生子。在她印象里,父亲从未有过任何情妇,甚至连这样的传闻都没有。
但是眼下看着艾尔文的神情,她知道这事应该是真的。
“你母亲和你说的?”奥妮安倒像是并不在意,转念问了一句。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平静。”
奥妮安凄凄一笑,“那我应该如何?以头抢地?”
“宫廷里常见的那些污秽事,我也反感。但是你,我不反感。”她瞧着他,认真说道。
艾尔文点了点头,“也怪不了咱们。你我又不天上的神明,哪里能知道这么多。”
“哎,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我最钟爱的女子,竟然是我。。。”某人的笑意里含着几分调侃,几分无奈。
“噢?最钟爱的?”奥妮安妙目一挑,“拿这话去哄哄你那红发小情人还差不多。咱们自家人,就别骗自家人了吧?”姑娘企图用调侃的方式,来越过那道心坎。
“你就亏我好了。”艾尔文现在全身不能动弹,不然肯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我还不懂你这家伙吗?你啊,留在你身边的永远不珍惜。等哪天找不着我了,我才会是你最惦记的那个。”奥妮安捏了捏某人的脸颊。
她一手的黑灰,也给他涂了个大花脸。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一脸的得意。
艾尔文任由着她作弄,心理却是有隐忧。他很怕奥妮说的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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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缱绻了一会后,奥妮安忽然问道:“对了,你还记得我比你大六个月吗?”
“怎么,这个时候要分个谁大谁小了?我的好姐姐?”
“跟你说正事呢。”奥妮安瞪了某人一眼,“我现在大致猜到你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
“嗯?”被奥妮安这么一提醒,艾尔文也觉得纳闷,为何自己这母亲那么厌恶奥妮安呢,她们之间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啊。
“我以前跟你说过,皮洛老师曾经跟我隐晦地提起过,我母亲的死,和你母亲有很大的关系,或者说和时空魔法有很大的关系。”
“嗯,我记得。那还是在南方的时候,你在空艇上说的。而且我记得你还说,是陛下未来得及赶去解围。这是两种说法吗?”艾尔文有些不解。
“那如果是一种说法呢?”
“嗯?”
“你想想看,如果是我父亲去找你母亲,想让她用时空魔法带他去格兰斯堡,但是被拒绝了。无奈之下,父王只能赶路去南海岸解围,所以才会来不及。”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确实像我那母亲能干出来的事。”艾尔文无奈道,“可是这件事和咱俩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我是在格兰斯堡出生的,母亲在我出生后没几天就去世了。当时城内的叛军打开了城门,和涌进来的海盗和一起在城里烧杀抢掠。我母亲死在乱军之中。我是被一名侍女藏在酒窖里,才幸免于难的。”
听了这话,艾尔文想了下以后立马明白过来,“我比你小六个月,那也就是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我母亲肚子里了。”一时间,艾尔文百感交集。至少在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的情感。
“所以当年你母亲并非见死不救,她只是想保住自己肚子里孩子罢了。”奥妮安即便被艾尔文的母亲百般羞辱折磨,却还是能理解她的做法。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孩子。
这换了谁也做不到。
艾尔文长出了一口气,“那看来,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对的。在怀孕的时候,女魔法师如果用了时空魔法,应该会对胎儿有影响。”
“但是,奥妮,你是怎么会往这方面想的?我很好奇。”
“还记得在风克兰,听你们聊科尼八世与康巴德大帝的故事,我看你在言语间似有隐瞒,便猜想那科尼八世应该不止是位女皇帝,更是一位女时空法师。当时我就在想,这女时空法师怀了孕,在使用魔法的时候是不是会有影响。毕竟她与那康巴德大帝中途失联了一段时间。”
“哈!还得是你啊,奥妮。”艾尔文叹服,“我是因为身体从小就比常人虚弱,而母亲又是时空法师,才有这样的猜想。而你仅靠那三言两语的拼凑,就能想到此节,真的厉害。”
“可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我那母亲怎么就那么肯定,你就是王后的女儿呢?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傻子,我和我母亲长得极像,一眼就能瞧出来。”奥妮安笑着道。
这下就一切就明了了。
“可王后故去多年,前些年陛下也死了,那她又有什么好放不下的,非得要弄死你?”艾尔文蹙着眉问道。
这个问题,奥妮安回答不了。因为罪魁祸首始终是男人。如果自己的父王不是什么好人,那艾尔文又算什么呢,所以奥妮安不知怎么回答。
而艾尔文也正巧想到了症结之所在,于是兀自自嘲起来,“原来最终,都是男人的问题。呵啊,不去招惹,又哪来的那么多故事呢?”
“故事倒也罢了,这差点酿成事故了。”他叹说着,“当然了,这检讨的命题太大了,我一个人可背不了这千古的罪过。”
“可是奥妮,于我而言,你始终是不一样的。”艾尔文盯着姑娘说道,“研究时空之力的人,时常会掉进无尽的时间里。看着可能只是短短的一小会,他们可能已经在这一小会里过了几十年上百年了。所以这些人的人情味都很薄,也可以说是泯灭了人性。你看我那母亲,就是这样。”
“她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儿子。”
“我不想变成她那样。所以你是我选的坐标,只要我一看见你,就能立马记起咱们之间的所有。无论我掉进时间的漩涡里多少次,我都能找回来。”
奥妮安怔怔地望着艾尔文,“我一直以为,话本小说里说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玩意。。。”
“相信我,即便是心里能有个人惦记,但是陷入无尽的时间里,那种滋味也很不好受。”艾尔文扬起的嘴角里含着一丝苦涩。
“让人感到绝望的寂寞,以及那没有尽头的空虚,真的会让人发疯的。”
“可为什么非要钻研那时空之力呢?”奥妮安一脸关切地望着男子,“咱们不研究了好不好?”
艾尔文叹了口气,“起初也只是想走捷径罢了,毕竟那会我的魔力和你们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他想到枕剑会那个时候的自己,心下觉得好笑。
“可慢慢的,对着那本《时空法则》,越研究,就越想探究其中奥秘,就越发不可自拔。”艾尔文说道,“它,就仿佛是一个几千年来大家都在寻找的宝藏。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都坚信自己是那个能找到宝藏的宝物猎人。”
“实则呢,穷经皓首,囚困一生,其中苦楚,又有谁人懂?”他说这话的时候,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岁。
“傻子,你最好是明白其中的代价。”奥妮安柔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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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缇瑟芬过来促催艾尔文早些休息,正巧听到这对年轻人的悄悄话。她听到艾尔文对于时空研究的坚持,顿感欣慰。她毕生之事业,终于有了继承者。
“好了,你该睡下了。”缇瑟芬推开门,对着依偎在姑娘怀里的艾尔文冷冷说道。
而后,她把视线挪向奥妮安,“至于你,赶紧去把柴房打扫干净,如果你不想睡到外头去的话。”
“为什么要她睡柴房?”艾尔文瞪着自己母亲说道。
“我想让她睡哪就睡哪,你管那么多呢?”缇瑟芬扫了他一眼。
奥妮安不愿见到他们母子交恶,故而站起身来,可她又怕艾尔文再度气急,所以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
见到奥妮安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又见她腿上的血污,艾尔文心疼得很。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便宜母亲当年的态度,似乎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最终他的语气还是缓和下来不少。
“这屋子足够大了,她和我一起睡这里就可以了。”艾尔文说道。
“不行!这小狐媚子生得太过妖艳,我怕你又乱来。”缇瑟芬的语气丝毫不容商量,“你体内的金狼草只是暂时被压制,你再胡来的话,神明难救。”
被这么一说,两位年轻人当即尴尬了。
不得不说,某人确实有这个嫌疑。
奥妮安低着脑袋,带着绯红的颊色,从房内快步离去。
“如果你真的想研究明白时空的奥秘,就少花心思在这些情情爱爱上。”缇瑟芬待奥妮安走后,望着儿子真切说道,“或许我们拥有比常人更富余的时间,但是我们的身体终究会老的。”
这是艾尔文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女子像个母亲一般地与自己说话。可谈话的内容,终究不会是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