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的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大朝会上,唐河上一步跨出要求皇帝对道建司主官进行更换的时候。
秦岭脚下,已经在此扎营了整整七个月的道建司检校负责人,少监许敬宗正在召开新一轮的方案研讨会。
不大的会议室,正好坐了十来个人。
为首的自然是许敬宗,分列两侧的是道建司抽调到秦岭跟着许敬宗负责南边官道建设的道建司匠人们。能够在这桌子上坐着,至少都是工程师级别,甚至还有四个人是总工!
说实话,这可不只是道建司顶级匠人的半壁江山,而是三分之二!
这样豪华的匠人阵容之下,道建司在南边的官道竟然没有推进寸步!
毫无疑问,咱们几年的年终奖怕是要比北边那些同僚少很多咯!
任何时代,奉献归奉献,可是,因为遇到一个无能而且喜欢瞎搞的上司搞得自己年终奖拿不到......谁TM会给上司好脸色看?
尤其是这求精不懂的上司,还时不时就那些幼稚、可笑、无法实施的施工方案出来让大家过会!
尼玛,你是准备拉低所有人的智商下限么?
许敬宗左下手方向的总工程师已经打定主意,等今日许少监将他的方案拿出来之后,一定要直接告诉许少监,您的方案过不了,太幼稚了!能不能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了?
得罪上官?
老子一个匠人怕个球!
再说了,整个道建司的人事全部掌控在杜少监手里!
只要杜少监不开除老子,谁说了也是白瞎!
总工对面的副总工朝着这边递出了一个隐晦的眼色,仿佛在问:咱们今天真的要这样做?
总工不着痕迹点点头!能不这样做么,大家伙谁不是一大家子人指着这点工资吃饭?要知道,如今的生活水平是越来越高呢!
据说长安城里的房价已经涨了五成了,老子本来计划今年拿了年终奖去买一层的,可眼下,如果在让这狗日的许敬宗瞎折腾下去,别说买一层了,老子怕是买一套房子都买不起了!
许敬宗丝毫不晓得正副两个总工心里的打算,他咧嘴一笑,然后将一本厚厚的计划书丢在了桌子上:“诸位,道建司的缔造者,冠军侯曾经说过一句话‘失败是成功的妈妈!’,本官深以为然,所以从不放弃!
经过这么多次失败,本官终于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方案就在桌子上,从人力到武力,然后图像,一应俱全!
本官知道,这些日子来的失败,已经让大家对本官失去了信心。但是,本官今日依旧希望各位能够本着给本官最后一次机会的想法,认真看看本官这最后一份计划!
如果,看完之后,诸位依旧觉得不可行,那本官就听各位的,立马启动秦岭以南的官道修建计划,把重心弄到官道上去。
本官知晓,诸位都是等着做出点成绩好多领点奖金的。本官也是等着做出成绩之后看看陛下能不能去掉‘检校’二字!所以,从根本上,本官和诸位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老许说得情真意切,这倒是让副总工有些动摇。再加上,许少监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厚一本的方案,竟然连施工图都有。
头,不看有些不给面子吧?
副总工向总工递过了眼色:要不,咱们看看在说,给他最后一次面子嘛!
副总工动摇,总工自然有些动摇了,且不说这许敬宗这次弄出来的东西如何,就是对抗上官这件事儿,大家一起对抗,叫做民意。若是本总工一个人对抗......那叫不给领导面子嘛!
总工的脑子快速转动,然后眼睛一眯点了点头:“许少监说得有理,咱们的目的都是给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看看少监的新计划?”
“要的!”
“好!”
谁说技术男就一定很傻很直?
那都是片面的说法,世界上,绝大部分技术男不仅智商高,情商也明显在线。
总工提议,大家伙立即赞同。
见着这场景,许敬宗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他深深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拿出点可行的方案出来,眼前这群工匠是怎么都不会听自己的话了。
届时,闹起来,黑锅绝对是落在自己头上。
真到哪个时候,别说唐河上出狱了,就是唐河上还关在天牢,李二陛下都不会让自己转正!甚至,李二陛下会让许某将这个黑锅一背到底,然后再一撸到底。
穷极此生,本官,只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啊!
定了定神,许敬宗打开了书册的第一页!
上面写到:关于打通秦岭要到的施工计划!
施工目的:打通秦岭,让天堑变坦途!
看到这里,总工心中着实产生了一种钦佩,许少监虽然做别的不行,可写点方案......倒是真的有读书人的样子。
继续看下去,总工的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顺着总工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书册的第三行写到
施工方案:人造峡谷!
你大爷哟!
总工在心里直接开骂了起来,尼玛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秦岭多高?
你TM居然想着在秦岭的最低处挖开一个缺口。
这尼玛可能么?
你TM不晓得山丘上面是泥土,下面全是石头么?怎么挖,你告诉我怎么挖?
还做什么人力物力的计划!
你计划个锤子!
老子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总听说过秦始皇修长城弄死了多少人,更知道前隋杨广修运河弄死了多少人。
而今,你许少监提出来要在秦岭挖一个豁口......
“少监!”
深吸了一口气,总工强忍着骂娘的冲动问道:“您这想法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向您提出来的?”
许敬宗愣了一下,别人提出来的和本官自己想到的有区别么?
难道,本官这份计划直接折服了总工?
肯定是,你看,总工脸上的神色是震惊,绝对没错,是震惊!
想到这里,许敬宗笑着道:“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本官一个人想出来的,总工可以放心,除了本官没有任何人帮忙!你看看后面的图纸吧,虽然很稚嫩,却是花费了本官所有的心血。”
“哦!”
总工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额!
你不是震惊么?
为何要松一口气?
许少监这种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总工脸上的神色变化,他脸上顿时有些疑惑:“总工,你这是啥意思?”
总工伸出手,直接将桌子上的书册给闭合上,然后道:“少监,请恕属下直言!若是这份方案是您亲自做的,那属下认为情有可原!
若是这份方案是其他人推荐给少监的,属下以为,推荐这个方案的人其心可诛!”
许敬宗的脸色马上变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焉能不明白这是总工在嫌弃自己的方案?
泥煤!
你丫的就看了个题目,其他的看都没看,竟然敢嫌弃本官的方案?
本官好歹是你的上司,你多少要看完,才能表示尊重吧?
再说了,你不看完,焉能晓得本官的方案不行?
许少监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极了在太极殿上被唐河上打了脸的皇帝陛下,他冷冷道:“总工,你这是何意?本官弄出来的方案有如此不入你法眼么?”
原本以为许敬宗多少能做点好的方案,准备给老许面子的总工在看到这个方案之后,终于发现自己之前心软了!
尼玛,这种狗屁方案也只有狗屁不通的许少监能够做出来!
既然你都如此不堪,那我为何要给你面子?
总工站了起来,笑着道:“少监!您知道秦岭有多高么?您知道秦岭最低的山坳的另一边有多高么?还有,您知道秦岭有多大么,挖开一条峡谷,需要挖多远?
您知道,秦岭的盖山泥土层有多厚么,泥土层之下,是属于砂石,还是属于石灰石?
这些石灰石和砂石,用什么挖?铁锹,铁镐,还是钢钎?
砂石的硬度是多少,每天每个工人可以挖多少方量?
石灰石的硬度是多少,每天每个工人能挖多少方量?
少监,做项目,尤其是施工项目,不能想当然!
即便是您这方案确实可以做,您准备做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莫非少监以为,咱们真的可以像愚公一样,把秦岭给移了?
那是故事,不是事实!
人力,物力,您还敢说有个计算?
属下虽然没看后面的内容,但是属下可以直观的告诉你,你这套方案若是真的要实行,那绝对不比秦长城和隋运河的投入小。
您想要功劳,想要做出成绩成为少匠,这可以理解!
但是,您不能拉着咱们一大群人给你陪葬!
大唐这才安稳了多久,您就敢提出这样的搞法,难道您以为朝堂上的诸公和您一样,咳!所以,您这方案不可行!当真不可行!”
“啪!”
总工的话语刚刚落下,不,准确说总工的话还没说完,许敬宗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总工,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本官的方案就直说,为什么要说本官傻?别以为本官听不懂你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本官告诉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道建司南方分布的总工!你被本官革职了,不仅如此,本官还要上奏参你目无上官!
滚!滚出去!
从今日起,副总工升任总工!”
“呵呵!”
总工冷冷一笑:“鄙人这个总工是杜少监任命的,若是杜少监调令,某自然听从!至于许少监您,呵呵!属下这就出去了,您可以试试,看看谁愿意跟着你瞎胡闹!”
总工说完,毫不停留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混账至极!”
许敬宗指着总工的背后骂道:“你简直目无上官,混账至极!”
读书人骂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朝着外面走的总工视若未闻!
看着总工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许少监这才深吸了好几口气,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然后转头直勾勾盯着副总工,问道:“副总工,现在你是总工了,看看本官的方案!可以拾遗补缺嘛!方案这种东西,讨论讨论才能完善!”
“咳咳!”
副总工轻轻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少监,请恕属下无能,不能为您分忧。”
“你!”
许敬宗一下子噎住了!
他没想到,他将副总工的‘副’字抹掉,对方竟然不买账!
买账个锤子!
副总工心里在冷笑,泥煤,你这是要大家拿命去填你的方案!
只要老子在这上边一签字,毫无疑问,会直接被钉在耻辱的柱头上!
还别说实施了,这方案,谁TM都晓得实施不下来!
副总工毫不逗留,拱了拱手,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没让许敬宗缓缓!
第三个人站了起来:“许少监,请见谅!属下才疏学浅,没能力实施少监的宏伟计划!”
那人将“宏伟”二字咬得很重,听在许敬宗的耳朵里,仿佛如同绝大的嘲笑声。
许敬宗指了指门口,就差说一个滚字!
那工程师也不生气,耸了耸肩一脸轻松朝着门外走去。
然后第四人,第五人......
一个又一个的工程师站了起来,这种方案,谁TM敢同意,谁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直到最后一个工程师!
许敬宗红着眼盯着坐在最后头这位自己提拔起来的心腹,问道:“本官的方案真有如此不堪?”
那心腹一脸正色道:“少监,那是他们不懂您!”
“好!”
许敬宗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儿,就交给你来做,从今日起,你就是总工!这件事儿只要做好了,本官必然成为少匠!那个时候,你就是本官手下的第一少监!杜构、长孙冲都会排在你的身后!”
那心腹闻言,脸都变了!
少监,您当真以为我比他们蠢很多么?
他挂起一副难看的笑容,“少,少监,您有指令,卑职必定责无旁贷,但是,您也知道,卑职在道建司人微言轻,实在没办法担此重任啊!”
心腹说得很是委婉!
却让许敬宗觉得无比刺耳!
好,呵呵!
就连本官的心腹都要反对本官!
脸黑如锅底的许少监面色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