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狱?!”
“他能战平暗月法王?!”
“怎么可能?!”
“我只怕都未必能……”
饶是聂龙天这般心性,也不由愣了一瞬,直至不远处的江湖武人因同伴身死而发出惊呼声,方才回神。
“呱噪!”
他面色一沉,反手一巴掌,连人带马都拍死在官道上,更引起一片哗然。
“滚!”
一声低吼掀起气浪,直将方圆里许之内的行人震作了一地滚地葫芦,痛苦哀嚎声不时不绝于耳。
更远处的行人也都骇然,见得此幕,纷纷退散。
“杨狱!”
聂龙天面沉如水,也不理滚了一地的行人,看向匆匆策马而来的六扇门高手:
“拦山关外,谁人迫退了暗月法王?如实说来!”
那高手匆匆而来,汇报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下堵了回去,忙不迭的回答:
“杨,杨逆……”
真是他!
聂龙天袖袍一荡,心中惊疑到了顶点。
他尤记得,当年太岁出世时,自己追杀林道人,曾引来杨狱搭救,两人还曾交手一招。
那时的杨狱,已是极为不凡,玄关都未开,已然能接下自己一掌。
可也仅仅是一掌而已,他自问,若当日认真几分,杀他不会比杀条狗难到哪里去……
这才多久?!
那可是暗月法王,执掌大离天轮寺僧兵杀伐的强人,不是云泥道人那锦绣榜之耻可比的……
“大人,陛下他……”
那六扇门的高手翻身下马,正要汇报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就见自家大人身躯一颤,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林道人,你阴魂不散!”
一声低吼,聂龙天转身就走,身形如电,几个起伏已然消失在荒野之中。
“大人,大人!”
那高手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人消失在视线之中。
许久之后,一声鹰啼响起。
飞鹰振翅而至,绕青岩城而飞,林道人立于鹰背,极目四望,面色阴冷。
“聂龙天!”
念动间,林道人精神冥合天地,于虚空之中极度驳杂的气机之中寻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缕。
正欲以‘千里锁魂’秘术感知聂龙天逃遁的方位,突然心头一震,抬头北望,就见得气浪滚滚,一抹暗金色光芒以极速而来。
“这是?”
林道人心头一惊,旋即舒缓,已然看到了鹰背之上熟悉的身影,当即脚下一动,压落飞鹰。
前后相隔不过十数个刹那,真罡加持的苍鹰已然以极速而来,带着滚滚风云落于青岩城外。
其速之快,比之寻常飞鹰,乃至于翎鹰都快了不止数倍。
“师叔祖。”
秦姒下得苍鹰,适应了苍鹰的速度,她也不再像最初那般难受了。
数月里,林道人杳无音讯,她心中也着实有些担忧。
“小姒。”
林道人面色缓和下来。
“前辈无事就好。”
杨狱走在最后,见林道人安然无恙,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区区聂龙天,岂能伤及贫道?”
见得杨狱那一瞬间,林道人心头不由一跳,只觉他的气息又有变化,隐隐间,有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味道在。
“数月里,前辈杳无音讯,只怕,不止是因为聂龙天吧?”
杨狱询问。
林道人点点头,没有隐瞒,将数月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那一日,楚天衣捧剑而来,他不忿慕清流以势压人,悍然出手挑战,以至于失了杀聂龙天的时机。
“慕清流?”
杨狱眸光微凝。
霸王陨,黑山隐没的如今,慕清流已然登顶锦绣榜第一,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然是当世第一人了。
“此人剑术通神入化,以一口铁剑传递剑意,威胁已然远大于聂龙天……”
看了一眼杨狱,林道人神情凝重:
“若非他并无杀意,此刻,只怕也轮不到贫道来追杀聂龙天了……”
任何修持至武圣境界的高手,都自有傲气在,林道人鲜少有对他人称赞,此刻这话,分明是吃了亏。
杨狱心中了然,却也不免诧异:
“那慕清流一向是个散人,悬剑台拢共也才几个人,据说连徒弟也无一个,怎么会替朝廷出头?”
“这世上,谁还能没有三五个好友?那慕清流又非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林道人微微摇头:
“慕清流是铸剑山庄的杂役出身,若无贵人扶持,纵然天资绝顶,怕也早被铸剑山庄杀于未成道之前了。”
“是朝廷?”
杨狱皱眉。
“准确说,是神都于家的老祖。”
林道人没有隐瞒:
“于长生也算一代传奇,此人白手起家,活的也久,但最为人称道的,是其人生有一双慧眼。”
“慧眼?”
杨狱回想了一下。
这于家,他倒是有些印象,大老板最初发家,就是受了于家的恩惠。
据说,这是万龙道首富,其家族麾下的商会遍及诸道、州、府……
“此人早年人称‘及时雨’,说的就是此人行事,每每在人最为危难之时施于援手,
当年慕清流被铸剑山庄追杀,是他出面,并说动朝廷,护住了年少的慕清流。”
说着,林道人神色也十分之微妙:
“不止是慕清流,张玄霸、当今皇帝、先皇……庙堂、江湖里的大人物,大多都受过此人恩惠,这,才是他能够守住家业的根本原因。”
“这也行?”
杨狱都有些惊诧。
每每出手恰到好处,且还往往搭救的还是未来的大人物,这怕不是什么慧眼能说得通的。
至少,以通幽之能,加之生死簿在手,他也只在西北道能勉力做到这一点。
要知道,通幽也罢,生死簿也好,欲知人命数,那也是要一个个去看的。
想要从亿万万人之中,寻出未来必然有大成就者,哪是那般简单的?
除非……
“因着此人,慕清流欠了朝廷好大人情,他此次出手救下聂龙天,下次,未必就不会因此向你出手!”
说着,林道人也在观察杨狱,却不想后者只是笑了笑,并不太在意一般。
“债多了不愁。”
杨狱自无甚害怕之意,转而问起聂龙天。
“此獠的武功尚不及贫道,不过,投靠朝廷的这些年,他所获好处不少,一时半会,想杀他,也难。”
说起此事,林道人就颇有些恼怒。
“若非慕清流……”
“前辈辛苦。”
杨狱微微拱手,谢过他这数月奔波,又请他回去坐镇西北城。
“嗯?”
林道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不回西北道?”
“我要回黑山一遭,尝试将我家老爷子、婆婆接到西北,顺便……”
说着,杨狱看了一眼秦姒。
后者面颊泛红,偏过头去,有些羞涩。
“小姒的仪式,也该完成了。”
“嗯?!”
林道人眉头不由挑起:
“你要称王了?”
青鸟借运方腾飞。
秦姒的仪式,不是占据一州一道之地即可,无名,不可聚运,无名,则无法借运。
欲完成秦姒的仪式,两人完婚是其二,其一,则是称王!
可称王何其之难?
天下九道之地,不乏暗中掌控一州乃至数州的枭雄,可谁又敢站出来称王?
除非是……
“张玄霸……”
杨狱微微一叹:“赵王爷他,陨落于塞外黑山之前……”
“他死了?!”
哪怕有着预料,林道人仍是虎躯一震,眼底闪过极度不可思议的光芒:
“谁能杀他?!”
“七杀山前,赵王爷力敌六大武圣,同时,被怜生教那老妖婆,以钉头咒暗算……”
“他死了,难怪,难怪……”
林道人心中激荡,许久方才平复下来:
“如此,你更该先回西北,招揽军民,在大变将起之前,先取龙渊、定安在手!
届时,天下大变,则趁势南下……”
“哪有那般容易。”
杨狱摇摇头:
“西北道此刻佣军不过二十余万,守土尚且勉强,谈何进取?怜生教高手汇聚定安,以一教取一道,易如反掌。
而云州边关被破,天狼大军只怕不日就将汇聚……”
攻城略地,不是江湖厮杀。
不止是要打下来,还要守得住,否则,他前头打下来,后头又被夺了去,岂非是空费功夫。
“大风将起啊……”
林道人心中一叹,又道:
“这,算你说的三件事之一?”
“算。”
杨狱点头。
林道人性情乖张,即便心里应下,嘴里也是不会应,必须要给他个台阶下。
“也罢,念在你再三请求,贫道勉为其难应下就是。”
“如此,多谢前辈。”
拱手道谢,杨狱又取出路上自己写下的信件,递给林道人,嘱咐他带给余景、齐文生、秦厉虎等人。
接过信件,林道人仍是有些不甘:“可惜,又得让那聂龙天逍遥几日!”
“那自然不会。”
闻言,杨狱微微一笑:
“此人,交给我。”
“你?!”
林道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杨狱,眉头拧成一团:
“你,突破了?”
“突破还差一些……”
杨狱微微摇头。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武圣之门已然清晰可见,只是,他要突破的,可不仅仅是武圣。
见林道人还是皱眉,他还是加了句:
“不过,拿下他,应当不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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