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沙量惊人的沙颍河里,被咬人马掀翻掉进河里的卫燃隐约听到远处那座渡桥的方向传来了一连串爆炸,之后便觉得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整个人也时不时的沉进水里,被呛一口满是黄沙的水。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油桶,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那油桶八成又是给他当救生圈用的。
只是和当初在太平洋不同,这一次,他的腹部和肩头中弹,因为失血,身体已经越来越冷,已经实在没有力气握紧油桶了。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取出来的油桶能又一次被清空了内容物,能让同样落水的赵金玉,以及那名重伤的骑兵战士抓住。
好像...好像还有条小船可以用来着...
即将失去意识的卫燃用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根本不管从上游河岸打来的那些子弹会不会打中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左手伸出水面,取出了那条排子船。
只是,都没等他抓住船帮,他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沉入了冰凉的沙颍河里。
这算死战了吧...本来还想再变个戏法的...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在缓缓下沉的失重感以及冰凉河水的包裹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什么时候,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朦胧的梦境。
梦境里,一对儿看不清样貌的中年夫妇坐在被装扮的格外喜庆的中堂正中央的太师椅上,面带笑意的看着一对儿新人拜了天地。
梦境里,那对新人让出位置之后,又有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那太师椅上坐着的夫妇,似乎也换了一对儿。
还是这个梦境里,夜色之下,两对儿新人却结伴偷偷离开了一座青砖灰瓦的大宅子,并在双双朝着那大宅子磕头之后,一起走向了远处无边的黑暗。
那黑夜头顶的夜空繁星点点,但卫燃却一眼就注意到了挂在那大宅子顶上的启明星。
那是谁啊...
卫燃下意识的琢磨着,但却是思维一片混沌,就连两对新人也面目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
在某个瞬间,梦境里的黑暗被打破,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让光线驱散了黑暗。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正躺在土炕上。此时,赵金玉正试图将一些药物送进自己的嘴里。
“吃吧,吃了就好了。”赵金玉嘶哑着嗓子说道。
闻言,卫燃这才抿了抿嘴,咽下了卡在嘴唇间的苦涩药物。
随着意识再次朦胧,他也隐约听赵金玉说道,“老白,他就交给你看顾了,这些救命的药还有这些花费你拿着,如果不够...”
“哎!你说的啥话!”
老白连忙说道,“够!够了!你放心,我肯定把他送回去!倒是你,你呢?你不跟着我回去?”
“我怎么回去?”
赵金玉苦涩的说道,“我咋和我姐交代?”
“唉...”
“老白,你只和我姐一个人说我还活着就行了,说我对不起她,没能保护好我姐夫。”
“我会把话带到的”老白无奈的应了下来,“可你呢?你身上也带着伤呢。”
“我这伤不打紧”
赵金玉嘶哑着嗓子说道,“我打算去找我大哥二哥了,老白,如果卫大哥活下来,记得和他说,我借他的马骑一骑,也和李大哥说,我借他的盒子炮用用,等以后打跑了鬼子,我亲自把这两样东西还回去。”
“好...好...”
老白叹了口气,“孩子,你...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呀。”
“会的...”
赵金玉说到这里,卫燃视野中渐起的浓郁白光,前者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却是再也听不清了。
还好...至少活下来了...
卫燃彻底松了口气,任由那白光将自己又一次送回了雪绒花的梦境里。
当他看清周围这片牧场熟悉的一切时,身上的病痛也跟着消失,眼前的金属本子,也任由那支羽毛笔又一次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三幕
角色身份:抗联战士卫燃
回归任务:赶赴狼槽子沟,协助胡八指及田小虎袭杀至少10名侵略者,护送赵金玉过河。
技能任务:空手击杀5名持枪敌人。
过河?哪条河?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浓郁的白光再次袭来,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的东西。
这次依旧有食盒以及罗伯特相机包,更有那只英军p44水壶和长征扁担,以及在第一幕时出现的熊皮连指手套和列宁格勒的银制打火机、烟盒、怀炉三件套,乃至滑雪板和滑雪杖。
虽然这次没了抗日大刀,但是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次那本活祖宗不但格外慷慨的把固定有铸铁炉子的二战空投箱给他了,甚至连装有帐篷等物的雪橇车也给他了!
这还没完,他最后还在白光里看到了那架施耐德25x105倍的超大号望远镜!
这次得特么多凶险?
卫燃不由的咽了口唾沫,他早就摸透了那本儿活爹的套路了。
不等白光彻底消失,他便感受到了刀割一般的凛冽寒风扑面而来。
习惯性的努力眨巴着眼睛,当视力恢复之后,他也立刻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条封冻的河道边上——似乎正在撒尿。
搞笑的是,虽然他的右手扶着水龙头儿,但左手却特么拿着一根儿棍儿。
暗示现在比较冷呗?
卫燃没好气的丢掉了手里的木头棍儿,抖了抖鸟儿系上了腰带。
此时自己仍旧穿着当初胡八指送给自己的那套行头,脚上也再次穿上了七钉靰鞡鞋,头上更是扣着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子。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次自己身上有武器!
厚实暖和的狗皮大袄里面,腰间一条九龙带里装满了子弹不说,而且还别着一支盒子炮,他甚至能认出来,这是当初在骑兵连的时候,赵金玉给自己的那一支。
前后左右的看了看,卫燃不由的咧咧嘴,这里的环境格外的陌生,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无边无际,覆盖着厚实积雪的针叶混交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条封冻的河道对面似乎有一条蜿蜒的山路。
这特么是哪?这特么是啥时候?狼槽子沟在哪?胡八指他们又在哪?
压下心头下意识冒出来的各种疑惑,卫燃左右看了看,先闪身躲到了一棵能有腰粗的松树后面,将这次能用的道具大致的检查了一遍。
第一个惊喜出现在食盒里。
在这食盒的第一层,几张黄色的草纸包着五张热气腾腾的大饼,剩下的空间里却放着一块能有两个拳头大的咸菜疙瘩以及五颗还没剥皮的咸鸭蛋。
这算啥?工作餐?
卫燃一边嘀咕一边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这一层放着的,却是当初赵金玉的姐姐托韩护院送给自己的那个锡盒,以及一块手指头大的金条外加一封半的银元。
赶在低温带走一层食物的温度之前扣上盖子收起食盒,卫燃继续检查着这次能用的道具。
惊喜不止出现在食盒里,英军水壶里灌满了辛辣的高度白酒,装有铸铁炉子的空投箱子,乃至装有帐篷、兽皮等物的雪橇车上的物资也是没有丝毫的克扣,甚至就连那怀炉拿出来的时候都是热乎的。
这活祖宗转性了?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将怀炉顺手塞进了怀里,重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地形。
虽然不知道那本活爹把自己扔到哪了,但是他却也不至于慌张,反而自己在心里喊着拍子做了半套广播体操,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穿上了滑雪板,又戴上了厚实的熊皮连指手套。
最后做了个深呼吸,他这才用力一杵滑雪杖,双脚趟着八字儿冲进了冰封的河道,又冲上了对岸被积雪覆盖的那条山路。
卫燃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在横穿山路之后,径直爬向了路对面那座山头的山顶方向。
即便有滑雪板的帮助不至于让双腿陷进厚实的积雪里,等他爬上山顶的时候,也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一番谨慎的观察,卫燃等喘匀了气儿之后立刻收起了滑雪板和滑雪杖,转身攀着一棵松树满身的枝杈爬了上去。
直到快到树顶的时候,他这才骑在一根能有大腿粗的树杈上,抱着主干四下里观察了一番。
很快,他便注意到,顺着那条山路一直往远处延伸,在山路和冰封河道分道扬镳的位置,似乎点着一堆篝火。
那是啥?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抱紧主干取出了那台超大号的望远镜。
这台望远镜足够大也足够重,但是在将其搭在树杈上之后,卫燃也得以借着它优异的光学性能得以看清极远处的那堆篝火,更能看清在火堆边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骡子爬犁。
此时,那拉车的骡子正在吃着草料,篝火边上,还围着一圈儿五个正坐在麻袋包上烤火的伪军。
变换位置观察了一番周围,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地方他在第一幕里并没有来过,而且即便借着望远镜,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造建筑的痕迹。
重新将搭在树杈上的超大号望远镜对准了那几个伪军的方向由远及近的看过来。卫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刚刚他上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山脚下的那条山路并没有车辙印。
换言之,远处那辆骡子车,等下很可能会朝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过来。
好好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回归任务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技能任务,卫燃这才收了沉甸甸的超大号望远镜,从树上爬了下来。
左右只有五个伪军,他并没有额外做什么准备,仅仅只是贴着山路边缘往目标方向主动凑近了百十米的距离,随后便一路小心的清理着积雪上的雪橇印,一路摸到了路边一棵大松树的后面,收起滑雪板和滑雪杖躲了起来。
再次检查了一番腰间那支盒子炮以及金属本子里和长征扁担绑定在一起的盒子炮,在确定都压满了子弹之后,他也裹紧了狗皮大袄,屏气静息的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足足过了至少两个小时之后,躲在树窝子里的卫燃这才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伪军。
再特么不来老子都要主动上门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抽出一直放在怀里,贴着怀炉保温的盒子炮,缓缓压下了大小机头,同时也用熊皮手套捂住了嘴巴,免得因为呼吸时的水汽儿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继续耐心的等待了能有十分钟的时间,那辆骡子车这才在那匹骡子的拖拽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等离着近了,卫燃也清楚的看到,除了一个正在赶车的伪军之外,另外四个都坐在爬犁车上放着的麻袋包上,相互挨着,将手揣进袖子里,抱着各自的武器,围着中间燃着炭火的火盆,扣紧了帽子打瞌睡呢。
因为对方恰巧在上风口,卫燃甚至闻到了隐约飘来的酒气,以及从那火盆里飘出来的烤红薯的香气。
目送着爬犁车由远及近,卫燃也在两者间的距离只剩下不过十米上下的时候收了熊皮连指手套猛的跳了出来。
那赶车的伪军倒是还算机警,都没等卫燃站稳便注意到了他。
只是,在卫燃一手举着的盒子炮,以及另一只手比着的噤声手势下,这个伪军却是根本没敢大喊大叫,反倒是格外上路的轻轻扯动缰绳,让拉着爬犁的骡子停了下来。
无声的摆了摆手里的盒子炮,这名伪军点头哈腰的跳下来,不等卫燃开口,便主动摘下背着的金钩步枪放在了地上。
“叫醒他们”卫燃扬声说道。
“别睡了,快醒醒!”赶车的伪军这才立刻转身吆喝着同伴赶紧起来,与此同时,卫燃也额外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盒子炮。
“这就到了?”
剩下那四个喝多了的伪军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随后便看到了一个打扮比胡子还胡子的人,正举着两支盒子炮朝他们展示着灿烂的笑容和洁白的牙齿呢。
在短暂的呆愣过后,板车上的四名伪军先是下意识的就要举枪,可随后,这兄弟四个却反应极快的将手里的枪丢了出去——像是丢出一块烫手的烤红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