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磊早早的就起来了。
趁着天色尚早,头脑清明,便来到了院内的柳树之下,手握竹简诵读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郭磊猜测,许是贾家老仆给他送早餐来了。
他故作不知,两手握着竹简,望着柳树朗声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身后的脚步声明显的放缓了起来。
郭磊右手用竹简轻轻的敲打着左手,一字一顿的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郭磊的目的很简单,让贾家老仆听见自己的大作,自然会禀报夫子贾道,然后,自己可以得一个文采斐然之名。
这个时候,大概还没有七言诗的出现,主流的文学体裁,应该是赋,散文,五言诗之类。
奈何他的脑袋瓜子里记住的诗歌不少,可大多数,若他吟诵出来怕是非被当做妖怪切了不可。
毕竟没有足够的底蕴,阅历,是根本写不出那些传诵名篇的。
所以郭磊灵机一动,选了这篇咏柳,也算是言之有物了。
可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才忽然想到,这个时候有剪刀了么?
他可是记得母亲裁剪衣服,用的是小刀。
可换成小刀,郭磊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不能毁了这首佳句啊,所以,咬牙念了出来。
本以为贾家老仆会很快上来,俯身一拜,说上一句郎君大才,可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
郭磊也不敢回头,心中却是忐忑无比。
他现在需要时间,虽然说已经用钱财笼络住了颜家,谢家,可睡了一夜后觉得并不十分保险,所以,这才无奈将自己扬名之事提前。
对郭磊来说,给自己戴上一顶诗文大家的帽子,无疑是最容易的。虽然有些无耻了些,可跟小命比起来,他也顾不上了。
可为何那老仆没有动静?
莫非没有听懂?
“所诵之言,从何而来?”随着脑袋瓜上挨了一巴掌,一声怒喝也随之响了起来。
郭磊被拍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刚才的疑问却是有了答案。
他急忙转过头,才看见贾道正怒气冲冲的站在身后,胡子差点都瞪起来了,顿时吓了一跳,慌忙行礼,“见过夫子。”
“老夫问你适才所诵之言,从何而来?”贾道似乎有些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郭磊脸上。
“回夫子,适才学生见这柳树垂立在朝阳之下,春风拂面,一时间心有所感。学生就胡乱吟诵……”
贾道一开始还以为郭磊是跟别人学了诗文,所以心中恼火。
不过一听他说是自己所作,更毛了。
贾道脸色红的几乎滴血,瞪着两眼,一把扯着郭磊的衣襟,朝着身前一扯,“竖子,欲欺师灭祖乎?”
如此佳作,岂是竖子所能写出?
郭磊两腿都跟游泳似的胡乱捣腾了,他两手紧紧的扒着贾道的手腕子,心中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怂!
只要名气够大,以后就是曹老板那个级别的都不会轻易下杀手。
狂士祢衡都击鼓骂曹了,不也啥事没有?孔融先生若不是自己找死,怕也不会被做掉。
郭磊不敢奢望能像这两位一般,毕竟人家都是真材实料,他是个水货。可能增加一分名气,那就多分活命的保障!
当即便大声道,“学生虽顽劣,却也知师祖如天,不可辱没之理,夫子何出此言?”
贾道这才察觉,自己快把郭磊勒的喘不过气来了,忙松手。
郭磊在那弯腰喘了两口粗气,心中腹诽不已。自己这么精彩的诗文问世,他不说夸赞也就罢了,怎的还如此暴力?
别是不识货吧?
郭磊忍不住试探道,“学生惹夫子生气了,学生告罪。以后学生不再胡乱吟诵也就是了,还望夫子莫要发火!”
贾道闻言不由得白眼一翻,差点没摔倒。
虽然说相比经文,他对诗赋文章只能算是粗通,远不擅长,可是欣赏水平还是有的。
这郭磊刚才所诵,或许格式有些怪异,可内容却是通俗易懂,内容精妙,意境悠远。便是不能名扬海内,也足可传诵州郡!
更重要的是,若真是郭磊所作,那这小子如此年纪,随口之言就有如此水准,以后成就那还了得?
天纵之才啊!
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过激的举动,以后吓得不再做诗文,那自己岂不是活生生的毁掉了一个诗文大家?
还是他们这文风贫瘠的边地的诗文大家?
那他可就成罪人了!
“竖子,莫要气死我也?”
贾道怒斥,见到郭磊低头不敢抬,心中一惊。
自己这是干什么,越吓唬他,这孩子不是越害怕么?
他深吸一口气,难得的压低声音,干咳两声,“咳咳,老夫的意思是说,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刚才所吟诵之嗯,诗文吧,也算是一篇佳作。你既有此等天赋,更要加强自身文学素养,通读经文才是。绝不可荒废了。”
说着,他努力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目光却是如同看着一个宝物,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光芒盯着郭磊不放,“刚才,你这篇诗文可有名字?”
郭磊本就是以退为进,见贾道改了态度,便故意再加上一把火,“夫子,弟子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也配称诗?”
贾道闻言脸都绿了。
你这都是胡言乱语了,那这世上有几人的作品敢称诗道赋?
可他不敢这么说啊,怕郭磊太过得意,只能再次昧着良心道,“咳,虽字句怪了些,可内容不错,勉强可称之!”
“如此,那请夫子为它取个名字吧!”郭磊再次行礼,表现出谦恭一面。
贾道对他这态度很满意,可嘴角抽搐半晌,没有说话。
他本就不擅长诗文,生恐自己露了怯,毁掉了这首诗,所以,顿了一下才道,“老夫若插手,那以后传扬出去,外人还以为是老夫所写,送给你为弟子扬名呢!你之作品,且试取一个,若是不成,老夫再代你取一个也就是了。。”
郭磊故作沉吟片刻,这才道,“咏柳如何?”
“嗯,倒也算应景。”
贾道点点头,算是应允了。然后他就再次让郭磊入了正堂,自己则是看着那一棵柳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扭头看向身边的老仆,压低声音道,“你说,这柳树我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为何就没写出过这样一篇咏柳来?”
老仆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许是,此柳专为小郎君所生?”
“这世上,莫非真有天慧者?”贾道喃喃自语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似剪刀。
好,多好啊!
自己为啥就没想到过呢?
再次摇摇头,贾道随即进了学堂。他板着脸,不再提刚才的诗文之事,而是先检查了一番郭磊的功课。
郭磊自然是对答如流。
贾道本来还想趁机打压他一下,免得郭磊心生骄傲,可一直到最后,贾道已经可以确定,他不仅没偷懒,而且,对于诗经的理解证明了他的确天赋极高。
有一些他明明没有讲过的东西,郭磊也能自行领悟甚至有的地方让他都感觉受益匪浅!
只能有些悻悻的挥手,让他回房朝食。
贾道自己却没吃几口,没办法,弟子太过优秀,当夫子的也压力山大啊!
吃过饭后,又吃了个水萝卜,这才开始正式授课。这一次贾道的态度越发的严厉,可郭磊也不叫苦,只是认真的学习。
贾道对此既欣慰,又欣赏,同时,心中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水平有限,会不会耽误了此子?
怀着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结束了上午的功课,贾道挥手让郭磊自去休息。
他则端坐于堂中,握着手中的竹简,上面字是郭磊所写方正而有力,内容则正是那篇咏柳!
“好诗文,端的是好诗文。”
贾道沉吟片刻,猛的一拍身前桌案,抬手唤过老仆,“你且手持这诗文,去一趟太原,替我拜会一下王允王子师。”
“先生,王君会见老朽么?”贾家老仆有些吃惊。
贾道笑了,“恩师曾称他说,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贾家虽破落,他王子师又贵为并州从事,可有这一段因缘他也不能拒见你。”
“更何况,你有这书简诗文在手!”
“那老朽当如何说?”
“就说……”贾道忽然皱眉,随即道,“罢了,此子三日后怕是又要返回安平里,到时候,我亲自跑上一趟吧。”
如此优秀的弟子,断不可被自己给耽误了前程。所以,贾道决定不辞辛苦,亲自的走上这一遭!
给自己的弟子扬扬孝名,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