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战争的关系,京城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萧索肃穆的味道。
虽然云瑶并不曾亲自在京城的街道中行走过,可昔日在宁宫中,也曾听采办司的宫女太监说过外面的繁华。可如今一看,这天子脚下的热闹中,隐藏着一丝动荡和不安。
云瑶放下帘子,仍旧不语,心中却在为百姓们哀叹。
京城的百姓尚且这般惶恐不安,那这一路向北而来经历过战乱的百姓呢?尸横遍野,流离失所,用自己的血泪成全了上位者的野心。
当马车一路徐行,再次停下的时候,便听到车夫在外面恭敬的说道:“大人,秦将军府到了。”
王吉闻言,率先下了车,示意顾清铭和云瑶坐在马车里不要动,等他先去安排好之后,再让他们下车。
对于王吉的这种行为,顾清铭表示理解。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北狄人,这京城中人来人往,若是被人看到秦元凯明目张胆地跟北狄人来往,恐怕不用宜王打进来,京城的百姓和一些爱国的士兵就先发难了。
王吉走上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叩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
秦府的管家看见王吉,便拱手问道:“王大人今天怎么来了?我家将军正在书房,王大人请——”
“秦管家,马车上还有几个人,身份比较特殊……”王吉并没有跟着管家进去,反而俯身凑在管家的耳边说着什么。
却见管家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抬头看了王吉一眼,才说道:“王大人请稍等,容小的先去向将军请示。”
话音落下,秦管家便关上门,去跟秦元凯禀报了。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大门再次打开,秦管家从里面出来,带着两个人换下了马车的车夫,然后驾着车朝着秦府的后门而去,王吉却跟着管家从前门进入,直接去了书房。
秦元凯在书房里等着,当他刚才听到管家来禀报的时候,便眉头紧蹙,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他跟博尔冰的确有交易,而且哥舒颖等人也的确是他派人引进来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安来自何处。
很快,秦管家和王吉便出现在书房。
“下官拜见秦将军。”王吉拱手行礼。
“王大人不必多礼,你跟本将军说说,那些北狄人是怎么找上你的。”秦元凯挥挥手,说着,然后又吩咐管家上茶。
两人在书房坐下,王吉才开口讲事情的经过,不过他隐瞒了自己贪污的金银珠宝,也隐瞒了自己想离开兴隆县的事情,只把顾清铭来找他说的话讲了一遍。
秦元凯又问了几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破绽,他正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管家再次进来,手中端着茶水放到两人的手边,随后禀报道:
“将军,马车上的那几个人已经从后门进来了,没有人看见,将军现在要见他们么?”
“把他们带到偏厅,我等下就过去。”秦元凯吩咐着。
“是,将军。”管家领命而去。
秦元凯又跟王吉说了一些话,无非是叮嘱王吉要将此事保密,不要随便泄露,得到王吉再三保证并且发下毒誓之后,秦元凯这才放了心。
“今日之事辛苦你了,你且放心,等打退了宜王的兵马,本将军一定禀报太后,给你加官进爵。到时候,你可就不是什么小小的兴隆县县守了,京兆尹的位置就是你的。”秦元凯许下承诺。
“下官多谢将军,为将军办事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万死不辞。”一通溜须拍马之后,王吉便开口告辞。
秦元凯也没有留他,便直接让他走了。而王吉离开之后,匆匆回到自己的府邸,收拾了细软和包袱,带上几个可靠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在王吉看来,不管这京城到底是谁当家做主,皇上也好,宜王也罢,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宜王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他得了那么多宝贝却没有上交给秦元凯,若是秦元凯知道了,必定也不会让他当什么京兆尹。
所以,趁着没有东窗事发,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此时的秦将军府,偏厅中,云瑶和顾清铭正在等待着。秦府的下人给他们上了茶,可是他们却一口都没喝,一来是怕这茶水有什么问题,二来是因为北狄人不喜欢喝茶。为了避免露出马脚,所以他们对这上等的铁观音视若无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元凯自王吉走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云瑶在偏厅中坐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走到外面对小厮说道:“秦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姑娘千里迢迢从北狄来到这里,他怎么一直不出面?是瞧不起我们北狄吗?”
这几句话,把哥舒颖说话的语气学了个七八成,尤其是那句“本姑娘”,是哥舒颖的口头禅。
云瑶知道北狄人性子冲动,绝对不可能安安静静等这么久的,毕竟北狄人的心中可没有那么礼貌,一向是简单直接,怎么粗暴怎么来。
所以,她才有了这一通脾气。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云瑶发完脾气之后,秦元凯果然出现了,一切就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这样的认知让云瑶和顾清铭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秦元凯必定是在附近看着他们,否则不会专等她说完这话就立刻出现。
云瑶不禁感叹,这秦元凯果真老奸巨猾。
“哥舒姑娘,真是抱歉,本将军公务繁忙,怠慢了诸位,还请哥舒姑娘见谅。”秦元凯冲着云瑶拱拱手,貌似很诚恳地说着。
云瑶却一挥手,脸上不悦地说道:“秦将军是大忙人,我们又怎么敢怪罪?更何况,本姑娘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是吾王陛下的信差罢了。”
“哥舒姑娘过谦了,能被北狄王派到大宁当信差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秦元凯说着,随后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北狄王文韬武略,是个出色的人才,本将军不久之前有幸与北狄王过招,真是酣畅淋漓。还请哥舒姑娘回到北狄之后,替本将军向北狄王问好,本将军还期待再跟北狄王切磋呢。”
话音落下,秦元凯看着云瑶,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云瑶听了这话,心思千回百转,顷刻间便明白了秦元凯的意图,这是在试探她!
想通了这一点,云瑶脸上的不悦更甚,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怀疑:“你真的是秦元凯将军?莫不是那个什么王吉王大人在骗本姑娘吧?”
秦元凯一愣,问道:“哥舒姑娘何出此言?”
“哼,吾王陛下几年前受了伤,这几年南征北战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什么时候跟秦将军过招切磋了?”云瑶学着哥舒颖的语气,冷哼着开口。
“哥舒姑娘说的是,是本将军记错了。”秦元凯立马改口,随后又说道,“哥舒姑娘真是个性情中人,而且身为女儿家,不远万里从北狄来到大宁,也着实让本将军佩服。不过本将军很是好奇,之前一直都是右先锋将军突兀瀚与本将军联系,这次怎么变成哥舒姑娘了呢?”
“秦将军,看来你并不是诚心与我北狄结交,我北狄的右先锋是齐齐术将军,突兀瀚将军是左先锋,连这都记不清楚,吾王怎么放心与你做交易?”云瑶一眼识破了秦元凯的语言陷阱,讽刺地说道。
几番试探下来,秦元凯心中的疑惑稍微减少,对眼前几个人的来历也没有那么疑心了。
毕竟,博尔冰受伤的事情,如果不是北狄内部的人员,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北狄的左右先锋,他不过是随便一提,可是眼前的女子却能听出不对劲,这说明她对北狄的内部是十分了解的。
所以,秦元凯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从北狄来的。
然而他并不知道,顾清铭和云瑶曾经在北狄军营生活了好几个月,对北狄军营的事情差不多摸的一清二楚。
他先前让博尔冰拖着顾清铭南归的步伐,也只以为博尔冰是派兵攻打赤城,让顾清铭不得不留在赤城应对北狄攻势,所以他没有想到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哥舒姑娘请息怒,本将军最近事情多,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混淆了北狄左右先锋的名字,还请哥舒姑娘不要见怪。”秦元凯道歉,然后终于说到正题,“不知哥舒姑娘此番来大宁,可是北狄王有何交代?”
云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秦元凯,说道:“这是吾王让本姑娘交给你的信,吾王说,看完了信,秦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秦元凯接过信,便拆开来看,第一眼看去,这信的确是北狄王博尔冰亲笔所书,然后他才开始仔细看内容。
云瑶和顾清铭对视一眼之后,才又观察着秦元凯的神色,见秦元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手悄悄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将手心的汗给擦干。
信当然不是博尔冰亲自写的,而是云瑶模仿博尔冰的笔迹伪造的。
因为当时他们抓住哥舒颖的时候,从哥舒颖身上搜出来的信,上面写了顾清铭和云瑶在北狄大营所做的事。为了避免秦元凯从信中的内容推测出她的身份,所以她换掉了这部分的内容,只说顾清铭在赤城打败北狄的事情,保留了博尔冰询问那一百万担粮食什么时候送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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