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关索率领两千前部蛮兵走出丛林,不断临近潭中县。就在关索犹豫要不要派人前往潭中打探消息时,前方数百步的距离,忽然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并伴随着越发清晰的马蹄声。
一名武将匹马奔逃,后面百余名身穿绿色军服的吴军骑兵正在后面紧追不舍。那武将迟迟甩不开他们,正着急之时,却看到前面出现一队蛮人,也顾不上许多,急忙高声呼喊:“救我!”
虽不知此人身份,但关索猜到此人多半是士徽的部下,便立刻率蛮兵上前,让那武将从一旁逃走后,再挡住东吴追兵。为首一名吴将顿时大怒,厉声道:“你等是哪里来的蛮夷!竟敢相助反贼!”
“你这汉人又是谁!竟这般无礼!”关索策马上前,也学着蛮夷的语气喝骂起来。
那吴将看到关索披头散发,满脸彩绘的尊荣,也是一惊,随即正色道:“我乃吴王麾下校尉陈时,奉命平定交州叛乱!此人乃反贼士徽账下大将甘醴,你若不识此人,速速让开,休要碍事!”
“哈哈!原来是江东吴人!”关索呵呵大笑,开始有模有样地说道, “你且听好, 我乃满溪番王萨拉牙!只因我与交州士燮乃旧识,今闻其子领兵自立, 被吴人所攻,特来相助!”
“汝这匹夫竟敢对本王大呼小叫,实该万死!”关索一边说,一边取出三石硬弓与雕翎箭, “先用汝的狗头给我军助兴!”
话音刚落, 关索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弓,对着陈时一箭射去。陈时未曾想到对方突施冷箭,躲闪不及,胸口正中, 当即惨叫一声, 跌下马去。
“杀!”趁着吴兵下马救援陈时之际,关索一身令下,蛮兵一拥而上, 并不断抛射箭矢。那百余名吴兵骤遇强敌,也是瞬间大乱。
关索在阵中连射箭矢,先后射倒想要上前迎战的吴兵。两边兵力悬殊,吴军如何抵挡得住,加上陈时起身时又被乱箭射中,早已气绝身亡,其余吴兵已无心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夺路而逃。蛮兵依靠弓弩在后追射, 又射翻十余名落后的吴兵。
“速将这些吴兵的铠甲、兵器夺了!”关索指了指地上的吴兵尸首。由于蛮兵的装备与正规军相比十分简陋, 故而关索便要尽可能地缴获战利品,武装自己。
就在蛮兵打扫战场之时, 在远处观察情况的甘醴见吴兵败逃, 便赶紧返回找到关索,感激地下马道谢:“多谢番王相救!敢问番王大名!”
关索便把自己的假身份和假目的说了一遍, 甘醴一边连连道谢, 一边心中暗忖, 为何往日没听士徽说过有请五溪蛮夷前来相助。
“汝为何会被吴人杀败?士徽又在何处?”就在甘醴出神之际, 关索直截了当地问道。甘醴这才将郁林郡的战事详细告知给关索。
原来,甘醴带着三千残兵与吕岱在郁林郡几番交战, 均无法取胜。薛综又领一支兵马突袭布山县,截断甘醴退往交趾之路。甘醴只能无奈退守潭中, 以求自保。而潭中军民见吴军强悍,也起了投降之念。就在吕岱兵临潭中之际,城内发生暴乱,更打开城门迎接吴军。甘醴既镇压不住内乱,又无法阻止吴军进城,唯有率军弃城而逃。可吕岱早有准备,已命陈时别领一支军马在北面埋伏,果然截杀住甘醴败兵。只有甘醴一人匹马逃走,若不是遇到关索, 定要交代在吴军手中。
没想到交州兵马在东吴正规军到来后竟兵败如山倒,关索也是脸色一寒, 哼道:“看来你等远非吴军敌手!”
甘醴对此并不生气,但他生怕眼前的蛮王会担心打不过吴军,从而退兵。他脑子快速一转, 便壮着胆子小声道:“吴军确实英勇非常,番王若是畏惧,不如早回五溪……”
“呵, 想激我?还算你不是太蠢!那我也如你所愿。”
关索看出甘醴的意图后,心中冷笑,随即唾了一口,怒骂道:“呸!本王何曾怕过吴人!看我先领兵去夺了潭中!”
“大王勇猛盖世!吴军在大王面前自然不堪一击!”甘醴心中大喜,更是连连拍起关索马屁。
当日天色将晚,关索遂命蛮军驻扎在潭中县北面三十余里处。当夜也有不少散落在城外的甘醴旧部纷纷来投,甘醴又去四处收拢败兵,再次聚集五百余人,与关索合兵一处。关索又将此处军情告知后方的廖立,一同研究进攻潭中之策。
交州,郁林郡,潭中县
且说吕岱自夺取潭中后, 一面安抚城中军民,一面将擒获的叛军将领及头目尽皆处死,另有被擒士卒三百余人, 吕岱命先行关押,等陈时擒获甘醴后,再作处置。
当天晚上,吕岱正与苍梧太守薛综,偏将军戴良商议何时进兵交趾,协助徐盛剿灭士徽,却突然从陈时麾下败兵那里得知了噩耗,三人皆是始料未及,又惊又怒。
“满溪乃五溪之地,此蛮贼莫不是奉西蜀之命,前来相助士徽?”戴良气得一锤案几,本想甘醴这路叛军几近覆灭,却不料节外生枝。
“萨拉牙……我倒是听过此人名号……”吕岱也当了几年交州刺史,对位于武陵郡的五溪蛮夷也有所了解,“其父萨克陀当年便死于蜀军之手,这些年来又与亲蜀蛮王沙摩柯互不相服……”
“若说他受西蜀驱使,我倒是不信……”吕岱手捋白须,皱眉沉吟道,“可他来此,当真只是为了相助士徽?还是另有所图?”
“使君,我军从南海辗转至郁林,军士已然疲惫,此路蛮兵士气正盛,眼下应先礼后兵,向萨拉牙说以利害,劝其退兵,方为上策。”薛综这时向吕岱进谏道,“我军也可趁此机会,试探出萨拉牙此行真正目的。”
“敬文之言甚是,我军若要早日前往交趾,也应尽快平定郁林!”吕岱点了点头,却也皱眉摇头道,“只是眼下正缺一能言善辩之士担任使者。”
“若更无他人,综愿前往!”薛综当即拱手请命。
吕岱虽知薛综乃江东大儒,才智足可担任使者。只是这次的对象是一群野蛮人,吕岱不免有些担忧:“敬文贵为一方太守,又是江东重臣,往见蛮夷,未免凶险。”
薛综则是长叹一声:“若交州不平,只恐江东亦无法安宁,综再获何等官爵,终不能长久。”
吕岱默然点头,心中十分敬佩薛综的忠诚,命五十名骑兵明日护送薛综前往蛮军所在之处。
且说廖立在得知郁林军情后,当夜也赶来与关索碰头。二人均认为吴军为速平交州之乱,吕岱势必不会死守潭中,定会主动出击。
“吴军未知我军底细,想来还会派人前来劝将军退兵。”廖立又向关索分析道。
“廖公之言甚是!”关索呵呵笑道,“如今我等已是蛮夷,自当表现得恃勇少谋些!”
“吴军只当我等无谋,必然设下计策!”廖立微微点头,“到时我军便可将计就计,击破吴军!”
次日辰时,吴军使者薛综在士卒的护送下,来到蛮军驻扎之处。此番关索为了扮演地更像蛮夷,甚至没有准备营帐,全军将士风餐露宿,此刻也不例外。看到蛮兵或躺或坐,乱糟糟地聚集在一起,薛综心中稍安,军纪如此不堪,想来绝非吴军对手。
在蛮兵的带路下,薛综也来到了关索面前。而甘醴知道吴军有使者前来,也赶到了关索身边,生怕来人坏了他的好事。
打量了一眼这个装扮怪异,席地而坐的番王后,薛综随即作揖道:“苍梧太守薛综,见过番王!”
虽然关索知道薛综乃是江东有名的学者,若是平时也应以礼相待,但他此刻自然不会起身,而是摆出一副十分傲慢的姿态,高声道:“汝来此见本王,有何话要说!”
“交州乃东吴之地,并非五溪。吴王与番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番王为何擅入交州,更无故杀我将士?”薛综义正言辞地质问道,即便身处数千蛮夷之中,气势上也未曾示弱。
“昨日的吴人,莫非就没有逃回去报信的?”关索冷笑一声,“本王与士燮乃是旧识,此番特来相助其子,有何不可?”
“番王此言差矣!”薛综当即高声驳斥道,“士燮原为吴王之臣,今其子士徽背逆先父之志,起兵谋逆,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自当明正典刑!番王岂有相助之理!”
“大胆,竟敢侮辱我家将军!”甘醴没胆子和关索一样席地而坐,只是站在一旁。他听薛综出言不逊,当即大怒,手也摸到剑柄,眼看着就要发作。
“退下!!!”
关索却是雷霆般的一声大喝,震得甘醴连退数步,薛综也不由脸色大变,心知此人定然勇猛非常。
“久闻汉人能言善辩,本王自不与你说道!”关索故作理亏无赖之样,恶狠狠地说道,“今番本王便是要相助士徽,你等吴人又能如何?”
虽然关索的态度极为恶劣,但薛综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还望将军多多顾惜麾下将士族人,勿要再起兵戈!”
“笑话!”关索猛地站起身子,厉声喝道,“我萨拉牙领兵到此,岂有轻易逃走之理!若是在五溪传开,沙摩柯等匹夫势必以为本王惧怕吴人,倍加嘲笑!”
从话语之中,薛综听出这个蛮王极好面子,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番王若嫌此番无利……吴王定会多送钱粮,已示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