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
自下定决心与关索交战后,轲比能便命士卒加紧打造船只,而这一带的草木极为茂盛,在鲜卑士卒的加班加点下,近千木筏一艘一艘地打造完毕。轲比能又命斥候不断渡河查看,终于发现了汉军的位置。得知汉军的营寨规模果然比前番小了一些,轲比能还真以为关索分兵回防后方,不由得心花怒放。
由于河岸上并没有多少汉军船只巡哨,鲜卑斥候已经探明多处适合登陆之地。为了试探汉军的实力,轲比能便命两千鲜卑人先乘坐木筏渡过河。但是吴懿则命士卒倾巢而出,擂鼓呐喊的同时,狠狠攻击河面上的鲜卑船只。鲜卑人没想到汉军攻势这般猛烈,不敢贸然强冲,只能回去向轲比能复命。
“哼!关索小儿尚在负隅顽抗!”轲比能则是不屑地冷哼道,“待我军集结完毕时,便可兵分多路登岸,看他们如何抵御。”
不出两日,乌丸人修武卢率领两千骑兵赶到,河畔的竹筏也制造了一千五百余艘。轲比能见万事俱备,不由兴奋地笑道:“好!全军好好饱餐一顿,明日大举渡河,攻打蜀军!”
可让轲比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子时深夜,一名鲜卑信使从北面气喘吁吁地来到大营,向轲比能诉说汉军神兵天降卑移山,攻打乌度台营寨。
“什么?蜀军?”轲比能本来尚在账内酣睡,得知这个消息后,惊得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忙飞奔出帐,一把揪住那名信使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激动地问道:“那我儿现在如何?”
“乌度台公子尚在领兵与蜀军交战,坚守营寨!”面对如此失态的轲比能,信使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眼下尚不知吉凶……”
“可恶!蜀军如何会出现在卑移山!”轲比能气得一把丢下手中的信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
“速召众将前来议事!”
顾不得现在已是深夜,轲比能急忙下令。不消片刻,昏昏沉沉的成律归等人先后来到大营。得知汉军进攻后方,鲜卑众将无不大惊失色。
“大人,乌度台公子如若守不住营寨,那我军后路便会被蜀军截断!”修武卢急忙说道,“到时两面受敌不说,更无法退出凉州!待到粮尽之时,我军危矣!”
“我岂能不知!”轲比能气得一拳锤在桌案上,“看来我是中了关索小儿之计!他并非调兵返回天水,而是绕到我军后方!”
众将闻言,皆是沉默不已,关索的智谋,显然超出他们许多,虽然乌度台那边还不知道战果如何,但这仗,很多人已经不想再打了。
“事已至此,我决定领兵八千返回卑移山击退蜀兵!”轲比能十分担心儿子的安危,当即起身正色道。
轲比能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成律归:“成律归,你率本部两千人,留守此地,谨防蜀军渡河来追!”
“.唯!”成律归心中大喜,轲比能此去卑移山尚不知吉凶,他才不想跟着轲比能去冒险。
虽然自己本部不过两千余人,和黄河对岸的汉军比起来人数肯定不足,但成律归可没打算和汉军死磕,实在不行,还能投降保命。
事不宜迟,轲比能命人在鲜卑大寨内吹响号角。待到众将士醒来出帐后,轲比能很快便点起兵马,八千骑兵疾驰出寨,往北而去。
鲜卑大营距离卑移山大约两百余里,轲比能粗算一下,倚仗战马的速度,大约两日便可抵达,但轲比能担心儿子的安危,也担心后路被汉军截断,因此命令全军快马加鞭,往北而去。所幸前半程的道路并非十分崎岖难行,即便是夜间行军,也能尽可能地保证安全。骑兵们一个隔着一个地举起松油火把,在黑夜中宛如一条快速爬行地火蛇。
“快!加紧赶路!谁敢懈怠,定斩不赦!”
轲比能大部分时间在队伍前部开路,也是不是勒马呐喊,高声下令。骑兵的优势在这种紧要时候,更要发挥出来。
虽说八千鲜卑人养精蓄锐多日,但从半夜开始赶路,多少让人疲惫。到了次日辰时,鲜卑将士无不人困马乏,轲比能也生怕累垮了战马,便令全军休息,人吃干粮,马吃野草。八月的林野之地草木十分茂盛,不用担心战马填不饱肚子。
“休息完毕!全军启程!”只不过,轲比能赶路心切,休息时间才过一炷香,便让大军继续赶路,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在轲比能严厉地监督下,到了傍晚酉时,鲜卑骑兵已行军一百二十余里。草草吃过晚饭后,轲比能又令赶路。修武卢急忙劝道:“大人,天色将暗,前面山路又崎岖难行,将士们皆已疲惫,何不休整一夜,再行赶路!”
“正因前面山路崎岖,才要加紧赶路!”轲比能正色说道,“若是等到蜀军断了我等后路,则万事休矣!”
“独孤烈,盖楼和!”轲比能转向不远处的两名悍将,“你二人率我亲兵二十,到队伍后队,谁敢畏缩不前,定斩不赦!”
轲比能派两个心腹将领在后压阵监督,自己则继续在前开路,鲜卑大军再次踏上征程。
只是正如修武卢所言,前方的山岭逐渐增多,道路越发蜿蜒难行,,鲜卑大军不得不放慢速度,加上天色不断昏暗,人人都小心谨慎地注意脚下。加上夜间大风忽起,在山谷间仿佛怪叫一般,鲜卑人极少行走山路,更加不适。两个时辰内,全军才走了十余里。
“这些道路前日我等进兵凉州时便已走过!休要慌张!”轲比能显然不满意这个进军速度,但他也不能一味斥责,于是大声激励诱惑众人,“待我等破了蜀军,大人我自当重重有赏!”
大军又走了三五里,道路两旁的山岭越发高耸,其中一面在黑夜之下,更是高得难以看到尽头,轲比能起初不以为意,可随着不断深入,轲比能隐约想起些什么。
辛毗当日曾对他多提了一句,此处山谷唤作灵武谷,昔日东汉名将段颎曾在此地大破羌兵,此地因此闻名。
“羌兵……此处对我等并非吉地啊……”
轲比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勒马停步,并高喝道:“全军听我号令,速速退出此谷!”
然而,就在鲜卑人停下战马的时候,一声嚎叫在灵武谷内响起。
“啊呜~~~”
“这是?”纷纷停下马的鲜卑人皆是不约而同的环顾四周。
“区区野狼,怕他作甚?赶快退出此谷!”轲比能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北方草原上,光是他本人射杀的狼便不计其数,他又岂会放在心上。
“啊呜~~~啊呜~~~啊呜~~~”
然而,一声接一声的狼嚎不断在山谷间响起,持续时间之长,大大超乎轲比能想象。听到如此经久不息的狼嚎,鲜卑将士无不惊讶不已,明显这里不仅仅有一两头狼。
“听声音,少说也有百余,不,数百头狼啊……”轲比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诧异,“此地竟然会有这么多狼?”
“不,岂会有这么多狼聚集在一处!”轲比能自幼生长在草原,很快便发现事出反常。
猛然间,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平生都未曾有过的恐惧。
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不好!有埋伏!”轲比能惊慌失措地大呼道。
“嘶咴~~~嘶咴~~~”
然而,几乎没人能听到轲比能在喊些什么,一声又一声的战马嘶鸣完全淹没了轲比能的声音。在数百头狼群面前,八千鲜卑战马瞬间炸开了锅,有些在原地瑟瑟发抖,有些则大声鸣叫,更有一些在原地乱跳乱转,更有把背上的鲜卑人掀下马来。
漆黑的夜晚配上无数的狼嚎,这些原本胆子就不大的战马远比人类更加害怕。一时之间,鲜卑大军混乱不堪,哪里还有一丝秩序可言,喊叫声、马鸣声、更有不断的咒骂声响彻灵武谷。
“放箭!”
突然,一声高喝从山岭上响起。这对轲比能来说,无异于死神一般。
一瞬间,山岭上喊杀声大作,不知多少箭矢、乱石、枝条铺天盖地,从空中落入鲜卑阵中。八千鲜卑顷刻大乱,中箭倒地、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转眼便死伤一片。
“我乃汉将张嶷!在此等候你等多时了!”山岭之上,一员汉将全副披挂,手持利剑大喝道,“鲜卑贼子,还不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