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赤血城主干道,道路两旁不似寻常城池那般店家林立,排在最前方的只有两类店铺,铁匠铺和医药堂,铁匠铺在左街,医药堂在右街。
赤血城全民皆兵,鲜有女子多老卒。
那些老卒大多是血衣骑退役,血衣骑的人数始终保持在八千,若因有战死者,或者手足残疾无法征战者,而出现人数缺漏,则另招人补齐。
十年一更替,血衣骑之人,最多征战十年,便会被后辈更换下来,至今已有三代血衣骑。
然而,鲜有人可以征战十年,大多数血衣骑都直接战死在了冷酷无情的沙场上。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血衣骑的最高荣誉。
赤血城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血衣骑,而是那些退役下来,依旧不肯离开边疆的老卒。他们若是离开,一生积累的战功,足以他们在老家过上富足的生活,然而他们不愿离开,立誓坚守这座雄关。
叶小枫目光瞥过周围的行人,每一个人的脊梁都挺得笔直,像是一根根倔强的长矛,一眼望去,断手断脚者随处可见,然而,那些人的表情并不灰败,反而精神烁烁,目露精光。
烈酒、戈矛、打铁的声响、弥漫的药味、豁达随意的笑容,这是赤血城独一无二的特色。
元帅府坐落在干道的尽头,进入元帅府,连过三重门,便是薛无敌发号施令的军政厅。
“爹。”薛文武立在门外,唤道。
“进来吧。”
门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薛文武使了个眼色,叶小枫会意,两人一同进门,恭敬而立。
薛无敌微微抬眸,扫了叶小枫一眼,露出一抹潇洒的笑容,讲道:“在这里,可不许闹事。”
“在这里,我还能闹出什么事不成?”叶小枫淡淡回道。
“不好说。”薛无敌认真道,“有些时候,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不劳并肩王费心了,你若是实在嫌我麻烦,大可跟陛下说一声,把我再送回长安城。”
叶小枫挑了挑眉,总觉得薛无敌话里有话。
“第一,这里是赤血城,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别想着那么容易的回去。”
“第二,这里没有并肩王,只有元帅,军令如山,不可擅自行动。”
“第三,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再大的麻烦,也有解决的办法,你也一样。”
薛无敌笑了笑,有条不紊道。
“但愿吧。”叶小枫不置可否道。
“麻烦的小子。”薛无敌微微摇了摇头,看向立在一侧的薛文武,随意道,“把他带到军营里去,归入你的账下,就从一个小兵做起吧。”
临了,又补充道:“不准给他任何优待。”
“小兵?”薛文武一怔,犹豫道:“是不是有些屈才了,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有本事怎么了?你觉得他会领兵打仗?一个不懂兵法的人,武功再高,在战场上,也就是个莽夫罢了。若是让他当了将军,一念之差,便有可能令成片上万的士卒陷入绝境。”薛无敌冷声道。
“是,我这就去安排。”薛文武汗颜道。
两人出了元帅府,又到军营登记身份。
登记之后,叶小枫拿到了一身厚重的铁甲,还有一根笨重的马槊,而后又有铁匠测量踢云乌骓的体型,准备为踢云乌骓量身打造一副铠甲。
赤血城共有上中下三军,十二万精兵,每军四万人,各设一位将军、四位少将军。
其下职位从低到高,分为伍长、什长、百夫长、千夫长,薛文武如今便是中军的一位千夫长。
中军号称神威军,旗下两万六千步兵,轻骑兵一万,辎重兵四千,其他两军规模大致相同。
薛文武统率一支轻骑兵,名为风雷营,乃是单兵武力仅次于血衣骑的骑兵,同样是血衣骑的后备营,一旦血衣骑出现缺漏,基本都是由风雷营中的人顶上。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进入血衣骑的第一个条件,便是要有令众人信服的实力。
晋选之日,其他人可向晋选者发起挑战,胜者进入血衣骑,败者自行归入原来的营队。
叶小枫归入薛文武的账下,自然也就到了风雷营,他的伍长名为徐忠,一个四十多岁的脸上有疤大汉,为人仗义老实,手下又有几式功夫,待人以诚,在风雷营中人缘极好。
而他的什长,名为刘义,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却比徐忠还要厉害几分,乃是一位八品武者,做事雷厉风行,又略通兵书,为人小气,却又恩怨分明。
骑兵的待遇比步兵好上一点,十人共居一室,室内是两列冷石砌成的床榻,中间摆放一张长桌。
一进门,叶小枫便闻到一股汗臭味,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屋内的气味。
夜色将沉,灯火暗淡,明灭的火光下,屋内众人注意到叶小枫的举动,除却冷着一张脸的刘义,俱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都是普通的兵卒,农民出身,大字不识一个。一群大老粗聚在一起,平时自然没有什么讲究,又不是什么体面人。
然而,简朴归简朴,他们又不傻,看的出来叶小枫眼中的嫌弃神色,仔细瞅了瞅叶小枫的衣着打扮、长相容貌,更觉得自卑,纷纷闭紧嘴巴。
薛文武紧跟着走进,面色如常,并无半分不适,很快,他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假装咳嗽了一声,拍着叶小枫的肩膀说道:“这家伙叫叶小枫,一个没见过红的雏儿。这家伙好相处的很,第一次来军营,可能有点不适应,大家别见外。”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徐忠尴尬的笑了笑,仍旧觉得叶小枫的目光有些冷淡。
众人露出勉强的笑容,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平和一点,然而,一群满身疤痕的裸着上半身的大老爷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像佳人女子那般一笑倾城,怎么看都是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
那惊悚的笑容落入眼中,叶小枫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一群糙汉子,偏偏学女子那般拈花一笑,画风委实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