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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是杜十娘和石闲的闺房话,楼下,自然是姑娘家的热闹茶会。

白玉盘安置明灯睡下后和姑娘会合,前方不远处的桌边,杜七、秦淮、安宁三个姑娘围起来坐了一圈,面前是精致的木牌。

客房朝东开着,此间并不朝阳,稍显阴冷,好在有火盆灼灼,让屋内的温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白玉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围着桌子而坐的姑娘们,小声说道:“感觉天又凉了。”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婵儿笑着坐在床边,将白玉盘的外衣塞进褥子,随后说道:“倒是没想到,你也是个怕冷的姑娘。”

白玉盘嗯了一声,等火盆燃烧久了,闷热房间中多了些许煤炭那不好闻的气味,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才微微坐起来,靠着墙,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怕冷,怕雷声,从结果上看是一个很胆小的丫头。

婵儿坐在她身边,想了想,也钻进了褥子,抱着腿,身子蜷缩于一处取暖。

其实十楼有更加暖和的客房,可是她们也习惯在这儿休息了。

婵儿摘下被褥上的细碎猫毛,丢在地上后眯着眼睛,像是有些乏了。

“婵儿姐不去和姑娘们一起玩吗?”白玉盘看着桌前的三人,小声说道:“三缺一呢。”

“我不太喜欢玩巧牌,那是需要动脑子的玩意……”婵儿摆摆手:“再说了,也不缺,翠儿这不是来了吗。”

此时,翠儿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过来,给桌前的三人每人一盏茶,接着对着榻上的白玉盘和婵儿招手:“你们两个,吃茶吗?”

婵儿摇头,白玉盘看着翠儿的眼神,轻轻点头,她刚要起身,就见到翠儿倒好茶水走到床边,在床沿处坐下将茶杯交给她,柔声道:“喝吧,暖暖身子。”

在塌上吃茶,这十分的没有规矩,可谁让小玉儿受宠呢。

捧着茶盏,白玉盘小小的呷了一口,茶水入腹,白玉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浅色茶水入口,秦淮屏息,感受着清香在鼻腔中爆发……一股清气直冲脑门,整个人清醒的瞬间又有暖意自小腹扩散至四肢百骸。

“这茶……”秦淮眨眨眼,惊诧中带着无奈。

这茶水中也有着浓郁的灵气,并且和水完美的融于一体,可以近乎完美的吸收并且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绝对不是普通的水,纯度比秦淮见过的几尊灵泉只高不低。

“这是什么茶?”秦淮将杯中最后的莹绿色咽下,抬起头询问道。

“茶?”杜七闻言,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就是店里的夏浅草,十娘自己晒的。”

“秦姐姐。”安宁吃了茶,毫不见外的拿起蜜饯放入口中,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往杜七口中塞一个。

这夏浅草茶,甘甜中带着点点苦涩,入喉之后还有淡淡的竹子清香,她很喜欢。

听到安宁唤自己,秦淮的视线从杜七转移到安宁身上。

常平怜是她的好姐妹,安宁是常平怜的“女儿”,在秦淮这儿也是自己人。

安宁晃了晃手中茶盏,淡绿色的晶莹液体在里面微微摇晃着,晶莹浓稠如天上琼浆,比起茶,反倒是更像是酒了。

再看榻上,喝了茶的白玉盘面色起了一丝红晕,竟然有些微醺。

灵力若是太集中了,也是会醉人的。

“秦姐姐……水,不一样的不是茶,是水。”安宁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茶水入腹身心舒畅。

这些是元山之水,从最新的情报上来看,元山灵气复苏,和无天大圣有了些许的联系,神水妙用无穷。

“水?”秦淮喝着茶,闻着杯中淡淡的竹香,琼鼻微动。

凉丝丝的,很舒服。

秦淮将茶杯整个倒过来,喝干了杯中的茶。

“水有什么不一样?”秦淮实在是尝不出什么特殊,眨眨眼。

翠儿整理好了一切,在杜七身边坐下,码整齐桌面上的巧牌,说道:“是徐阿也徐姑娘特意送过来的水,那是有修为的姑娘。”

“徐阿也?哦……元山的人是很奇怪,和南离天家纠缠不清。”秦淮点点头,在她心里,即便不知道元山部的真实身份,却知晓是个神秘的地方。

“徐姑娘倒是大方。”秦淮说着,眼神怪异的落在杜七身上,半晌后化作一声叹息。

七姑娘的天赋……当真是差。

院里有梅林,也有这般充满了灵气的水可以饮用,杜七修炼的功法是绝云宗正品筑基法,还有着师先生亲自教导……结果,修炼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未开源,简直离谱。

在这一点上,安宁可以深刻体会到秦淮此时的感受,杜七的天赋比起差,不如说是奇怪……无论有着怎么样的外力干涉,最后都是以恒定速度增加。

好在,杜七本身是个迟钝的姑娘,所有人都为了她修炼着急,只有她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徐姐姐是很好的人……不过茶也不是一般的茶啊,十娘自己晒的呢。”杜七提醒众人。

她举起茶盏送到翠儿面前:“翠儿姐,满上。”

翠儿无奈的给杜七续杯,接着就看见杜七伸了个懒腰,伸手开始抓牌,现在不三缺一了,自然是要好好玩一会儿,等杜十娘和石闲下来再商议之后的计划。

翠儿歪了歪头,想着明灯与自己说的话,说道:“徐姑娘是很好的人,徐公子救了小玉儿,照理说也是不错的人,可是……他好像没什么眼力劲。”

“翠儿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大明白。”杜七握着满手的巧牌,蹙眉思索应该如何出牌的同时,疑惑翠儿的言语。

“我的傻姑娘呦。”翠儿长长的叹息,给了秦淮一个无奈的眼神,旋即抽出被安宁抱着的手,将巧牌清脆的打在桌上。

轮到杜七出牌,她也就没有心思继续追究了。

身后,婵儿和白玉盘靠在绣花被下,脑袋磕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婵儿姐,翠儿姐的意思是……徐公子喜欢七姑娘罢。”白玉盘压低了声音,问道。

婵儿眨眨眼,应声,软言细语道:“感觉上是个不错的人,却有点花心……我听说他三天两头的往连韵那跑……说不定对连韵或者柳依依也有想法呢。”

“是吗?”白玉盘惊讶,她摇头说道:“婵儿姐,徐公子是好人,应该……不会吧。”

“好色和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婵儿问。

白玉盘想了想,觉得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心里对徐青山的好感降下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相比于自己亲眼所见的,她更愿意相信姑娘们的话。

耳边是姑娘们让人安心的呼吸声,有巧牌噼里啪啦的打在桌上,伴随着碳火燃烧的声音,白玉盘和婵儿的眼皮愈发沉重,就这么靠着对方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

“嘘……”

翠儿见状,小心放下手中巧牌,起身将两个姑娘的身子放平,对着桌子旁的三人摆手。

众人理解了她的意思,纷纷放下牌,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不去打扰白玉盘和婵儿歇息。

值得一提的是,杜七是带着满脸的纸条出的门,两刻钟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输,算计人心这方面,她和秦淮、安宁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至于翠儿,另一个被贴了条子的就是她。

这不是翠儿笨,而是她给了自家姑娘面子,若是让杜七一个人输,那姑娘也太可怜了,她便抬了杜七一手。

杜七输的很惨,倘若玩的是银子,只怕两个月的蜜饯钱都赔进去了。

门外,安宁轻柔的摘下杜七面上的纸条,取了锦缎,撩起杜七刘海擦了擦白净的前额,去了纸条的印记。

“七姑娘也是,一直输还想玩,如果是我……早就没兴趣了。”安宁说道。

“十娘喜欢玩,我可以慢慢学。”杜七轻笑:“再说了,又不是真的输银子,那种我可来不了。”

“是姑娘你了。”安宁叹气。

四人上了楼,路过石闲客房时候,听着里面隐隐的对话声没有进去打扰,转身进了杜七的琴房,这儿朝阳,一进门便十分温暖,用不到火盆。

进了琴房之后,几个姑娘的眼睛皆是一亮。

安宁和杜七在学琴,翠儿是听着杜十娘练琴长大的,秦淮……这可是淮沁第一苑的淮竹姑娘,论琴艺不弱于任何人,在演奏技巧之上还要更甚于杜十娘。

“这是七姑娘的琴房?”秦淮嗅着空气中淡淡檀木的香气,吊着嗓子轻轻“啊”了一声,闭上眼睛听着房间中的反馈,满意的说道:“没什么返音,是不错的地儿。”

说着,她看向杜七,在杜七同意后,秦淮掀起了七弦琴之上的绸缎,看着制式长琴,无奈道:“归桑琴和南风琴没有给七姑娘用?”

“十娘说我用了糟蹋,再练练。”杜七如实道。

秦淮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作为一个古琴狂热者,她很想上手试一下杜十娘的归桑琴……那音色一听就知道出自琴道大家之手,不过以后会有机会,也不急于一时。

“七姑娘喜欢练琴吗?”秦淮问。

“喜欢。”杜七不假思索,她本来对琴就感兴趣,今日听了杜十娘和石闲的合奏,心下更痒痒了,若是能取代四闲姐和十娘一同登台……该是一个很美好的景色。

是坐在时间长河中,直到星辰坍塌湮灭也不会忘记的事。

“我也喜欢。”安宁说道。

翠儿嘴角微微抽动,杵了安宁一下:“你这丫头,喜欢练琴冲着琴说,别对着我说。”

“喜欢翠儿姐,练琴也喜欢。”安宁平静的说道。

“呸,小丫头也不害臊。”翠儿别过脸去,又觉得这般躲避输给了安宁,压下心底的波澜,说道:“我也喜欢七姑娘练琴的样子,很好看。”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沐浴之后,来到琴房听着杜七弹琴。

杜七在练琴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看不到一点天真,有的只是认真,很安静,喜怒不形于色,女孩子气息浓郁的很,比起平日里可爱的模样,更有杜十娘的气质……说不出的成熟。

翠儿已经可以看到,杜七长大之后会多么漂亮,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她作为侍女,会尽可能保护好姑娘的,不会让她被人……被杜十娘之外的人欺负。

看着安宁和翠儿面不改色的说着这种她这个外人听着都脸热的话,秦淮打了一个冷颤。

“噫,你们……这些丫头,真的是腻歪人。”

手指掠过琴弦,忍住了演奏的冲动。

楼下姑娘们睡着,她不知道房间的隔音效果如何,不能给杜七演奏一曲。

这样也好。

几人刚听了杜十娘那超出水准的演奏,秦淮也没有什么自信,她指尖在冰凉琴弦上滑动,眨眼后问道:“七姑娘以后也想登台吗?”

翠儿:“……”

这是困扰了十楼许久的问题。

“想。”杜七承认道,不说花月楼,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要去秋水楼和红吟、绿绮一样上台演奏……因为这些是十娘经历过的,她也想试试……

流萤姐也说过,在台上演奏和在台下完全是两个感觉。

“可十娘会生气,我不想她生气。”杜七说道。

“也是,若是答应了那就不是十娘了。”秦淮毫不意外,其实她觉得无所谓……又不是要杜七去做清馆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秦淮也知道她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已经登台习惯了。

在地位上和以前的杜十娘天差地别,所以……登台对于杜十娘来说和她不一样,不仅不是幸福的事情,相反……该是十分痛苦的。

就好像曾经的四闲一样。

“安宁呢?”秦淮问。

“我?”安宁歪着头,显然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倒是无所谓……淸馆人也好,红倌人也罢,都差不多……我听翠儿姐的。”

“小丫头,该有些主见了。”秦淮轻轻摇头。

“翠儿姐就是规矩,遵守规矩也是很重要的……七姑娘,我说的可对?”安宁眉眼弯弯。

秦淮看着杜七附和着点头,捂住脸。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