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落地,七姨给石闲拿了一把伞,石闲便出了门,按照七姨说的把今天用的以及放了几个月的酒壶、酒盅全部清洗干净。
平日里她自然是不会这么听话,可十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时候想吃酒却要重新刷洗酒盅,岂不是大煞风景。
况且如果十娘来了,那这些活肯定会落到十娘身上,这么一想,石闲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早做完做轻松。
红衣姑娘站在落雨下,听着头顶油纸伞的哗哗声响,小声嘟囔道:“要我说七姨你才是最该要丫鬟的人,这些杂活居然要自己做。”
“好了,别发牢骚。”七姨对着石闲挥了挥手,随后露出些许嫌弃的表情。
“平日里都是那老东西收拾的,他这不是闭关了?”
“哦,也对。”石闲点点头,她倒是把师先生给忘了,有这位仙家中人在,想要收拾家务还不是挥挥手的事情。
石闲对着屋内大声喊道:“杜七,小明灯,我走了。”
小雨清影,有一袭红衣。
七姨在门前看着,微微一怔。
真要说,石闲真的很像是年轻时候的她,只是性子略微活泼了些。
也不是活泼。
如果没有遇到十娘,也许这就是一个如水的姑娘。
风回正凉,袖卷寒风去,乌云下,汩汩如弦的流水迈着步子,似是婉转柔回的琴音。
瞧着屋外那一副江南美景,明灯拉着自己的小姐,杜七便回应了石闲。
石闲心满意足的走了。
七姨眼看着那一袭红衣撑伞走向后院,这才把门关上,将寒冷北风阻隔在外,随着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令人慵懒的暖意重新回归。
杜七吃着蜜饯。
七姨落座,自己倒了一杯茶,将青红丝丢进去,待其去了不少糖霜后拿起筷子挑起一些,尝了后点点头。
吃着点心,七姨想到了什么,问道:“七姑娘,你说变成四闲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变成这样?
杜七一时间有些没懂,不过想了想也就明白七姨在说什么。
“好事。”杜七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喜欢这样的姑娘,因为她在发着光。
七姨眯着眼睛笑着:“原来七姑娘喜欢这种傻姑娘。”
杜七歪头:“十娘可不傻。”
七姨询问杜七:“那你呢。”
“十娘总说我傻。”
七姨笑得更厉害了,哪怕是精明如十娘,在面对喜欢姑娘时候也不太聪明,又觉得这种不聪明对十娘来说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这几个月真的是很值得庆贺。
明灯在一旁听着,心里有憋着好多话。
比如十姑娘明明说了今日白天没空,要晚上才会来,为什么老人要欺骗那个红衣姐姐。
比如外头下雨,那红衣姐姐方才说没有带伞,可七姨这儿有伞,为什么一开始想不到。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讲。
“不要说。”杜七忽然说道。
“小姐?”明灯抬头。
“都是小事。”杜七咽下口中糕点,心道四闲姐不是真的傻,觉得她傻的人才是真的傻。
她看着明灯,便觉得从头到尾只有这个丫头才是真正那个傻乎乎的人。
“七姑娘,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你还要带着明灯回园子?”七姨问。
明灯看着小姐,有些紧张。
“翠儿姐说让回去,十娘也这么说。”杜七摇头:“一点小雨,不碍事的。”
“嗯。”七姨表示自己知晓了,也不问杜七准备什么时候走,没看到杜七正吃得高兴吗。
而明灯听到杜七说要回去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比一开始要回去的时间已经很晚,但至少她们听话了,翠儿姐应该不会太生气。
很显然,明灯还记得翠儿要她们早些回去的事情。
她真的很怕翠儿。
……
窗外雨声淅沥,小雨如帘,水流顺着屋顶流下,那安稳令人心旷神怡。
七姨看着杜七又拿起了一个酸枣糕,瞧了一眼杜七那微微鼓起的小腹,便觉得这丫头是真的能吃,该是天生脏器比一般人大一些,至于说杜七一直吃不胖,七姨觉得这是会让春风城姑娘们羡慕甚至嫉妒的体质。
真要说胖……
七姨目测了一下杜七的尺寸,便觉得在同龄人中她的发育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各方面都是一个优秀的姑娘。
今日是个好日子,又有姑娘在一侧陪伴,纵然是她也觉得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上不少。
青红丝,就再吃上一些吧。
七姨又想起了石闲临走时候的话。
侍女……以往自然是有的。
她的侍女说过吃糖会让人的心情变好,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是这样,七姨觉得心情很好。
南方落雨,压下些许风絮,曾经的袅袅碎语,皆在细雨中消散殆尽。
七姨低下头望着那灼灼燃烧的火盆。
她也常烧甜点过去,那丫头应该也少不了吃的。
忽的不大安心。
七姨抬头看了一眼杜七,便觉得等姑娘走了,自己就再烧一些蜜饯,以免那丫头觉得不够吃,毕竟她也与杜七一般的贪嘴。
似是忆起了什么,七姨眼神多了那连杜十娘也很少见过的柔和与怀念。
时间长河中,总有一粒沙的光亮与众不同,指尖萤火耀眼过漫天星河。
……
……
当师承走出楼阁,看着那雨幕停下脚步,目光四处扫视,没有发现有雨伞的存在,便想着要不要淋雨出去。
那丫头很讨厌他在她的院子里使那些方便的“仙法”,所以即便七姨不在,师承也不会动用那一身本领。
除非是真的有正事要做,比如炼丹、比如救人。
事实上在做这些时候之前,他都有提前请示过那丫头,都是得到了同意的。
师承想着,将丹药完好的打包,准备先去屋里取自己的纳袋。
忽的,有些许声响顺着清风入耳。
那是一个温婉的声音,十分动听,即便是他听了也也不禁有几分意动。
师承看过去,见到了一袭红衣。
屋檐下,姑娘那一双本该用来抚琴的双手却正拿着瓜瓤刷着锅。
闲着无聊,才哼了几句小曲儿。
石闲正做着平日里那些由他来做的杂活,师承有些意外,注视着石闲……身侧的那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