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先生双手负在身后,几步走到江采薇跟前,并没有接她手上拿的盒子,而是上下打量着她。
他原先淡漠如冰雪,不沾一丝尘埃的眼中渐渐浮现一丝关怀之色。
“跟我来。”慕先生转身朝屋中走去。
江采薇呆了一下,咬牙也跟了进去。
这房子外头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可屋里却别有洞天,迎门就是大理石底座的紫檀包金镶翠透雕屏风,屏风外,摆了一长案,案上供着流光溢彩的琉璃制品,并有一座琉璃盆景,盆景中是缩小的泰山景色,不只有迎客松,还有飞瀑不断的飞流直下。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能工巧匠制成了这般精巧的盆景,只看一眼,就被琉璃盆中的景色所惑,认为自己真的置身于泰山封禅之地。
绕过屏风,便如身陷温柔乡中一般。
屋中并没有像别处那样放了几案桌椅,整间宽阔的屋子没有什么木制的家具,然却放了许多布做的东西。
地上铺了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地毯又软又厚实,踩在上头应该就如踩在云端一样。
四周散落着各种布做的奇形怪状的椅子,还有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引枕之类的。
江采薇跟着慕先生一进屋中,就有八个穿着绿衣的侍女脸上带着笑,那笑容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侍女走过来,朝着慕先生和江采薇行礼,然后,四个侍女蹲下给慕先生换鞋,四个侍女给江采薇换鞋。
脱了脚上精工细作的绣花鞋,换上也不知道是拿什么材料做成的软软的干净的不行的鞋子,江采薇真正踩到地毯上,真的感觉像踩在云端一样。
慕先生随意寻了个布制的又宽又大的椅子,把整个人陷在里头,眼中带着一丝笑瞅着江采薇。
片刻之后,慕先生一指伺侯江采薇的几个侍女:“好生服侍。”
说完话,慕先生缓缓起身离开。
江采薇赶紧跟上:“您的东西。”
慕先生伸手接过来,又深深打量江采薇一眼,皱皱眉头,这次真正离开。
慕先生一走,便有两个丫头过来服侍江采薇。
江采薇心忧还在家中的弟弟,并不想在这里久留,急道:“不用服侍了,我得回家去。”
一个丫头甜笑着:“主子爷已经吩咐下去了,有人往庄子里送了信,冯嬷嬷会照顾江公子的。”
另一个丫头也笑道:“您只管放心,不管是高老还是冯嬷嬷,对公子爷都是疼极了的,绝不叫公子爷受委屈。”
话是这么说没假,可江采薇到底还是不放心。
几个侍女见她一脸犹豫的样子,登时做出一副惧怕的样子:“姑娘行行好,且由我们服侍一回,若不然,主子爷要罚我们的。”
江采薇是个好心肠的姑娘,见不得别人因她受苦,没办法,只好由一个侍女引着坐到另一张宽大的红色碎花布椅子上。
坐进去的时候,江采薇真给吓坏了。
那张椅子实在太软和了,坐在上面,整个人都陷进椅子里,四周好似被又暖又软的云朵包围,叫她一路强撑忍着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才坐进去,就有丫头端了一个木盆进来。
木盆中装着黑乎乎的水,丫头把水放到江采薇脚下,给她脱去软鞋以及袜子,叫她双脚泡在水中,笑道:“这水是药水,泡起来极舒服的,姑娘且试试。”
同时,她左右各有一位侍女帮她揉着肩膀以及胳膊,再下头蹲了两个侍女帮她敲腿。
泡过一会儿脚,那侍女就坐在地上,将她的脚拿出来,用软软的棉布轻轻擦干,再放到膝头仔细的揉捏。
也不知道那侍女揉的都是什么穴位,江采薇只觉得身上又舒服,又困顿之极,一时没忍住,打个呵欠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又踏实又满足,醒来之后,一直忍着的不敢跟任何人吐露的,因为杀人而引起的恐惧、不安、恶心、等等的感觉竟然烟消云散。
江采薇才睁眼,就看到一个绿衣侍女朝她笑:“姑娘醒了,正好厨房里才备了饭菜,想来姑娘也饿了,等吃过饭,奴再寻车马将姑娘送回去如何?”
江采薇是真饿坏了,想了想,点头应承下来。
侍女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搬了一张红木小桌进来,将桌子放到江采薇跟前,行礼退下。
又有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每一个人都端了一些饭菜。
片刻功夫,小桌上摆的满满的。
江采薇去瞧,只觉得每一样饭菜都做的精致极了,只是,她竟然一样都没见过。
又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甜香扑鼻,软糯顺滑,从喉中顺势而下,引的腹中一片满足温饱的感觉,青翠欲滴的菜就好似才从外头摘下来并未炒制一样,但是吃到口中又香又脆,还带着新鲜蔬菜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另有一些花瓣制成的菜也很好吃,脆、嫩、香、甜等等滋味盈于口中,真真是太幸福了。
吃过这些精制的菜品,江采薇起身,侍女们知道她要离开,赶紧将她来时穿的鞋子取来,帮她套在脚上。
一个侍女出门帮她准备车马。
另一个侍女笑着上前,手中拿了披风给她披在肩上:“姑娘,这会儿外头天气转冷,您多穿些,省的冻着了。”
江采薇受宠若惊,赶紧道了谢,引的侍女又是一阵轻笑:“姑娘好脾气。”
江采薇穿好鞋子离开,等坐上马车之后,还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位慕先生要留她,且留下她也不问话,也没见他的人再露面,只叫人好生侍伺着,真不知道慕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侍女去回慕先生。
慕先生此刻正坐在桌前,看着一些各处送来的暗报,不时的皱眉苦思。
见侍女进来禀报,他就把暗报放到一旁,轻声问:“人送走了?”
侍女低头:“送走了,姑娘走时好好的,还对奴笑了。”
“如此便好。”慕先生声音越发的温柔:“她今日头一回杀了人,心中想必难受的紧,若是不加理会,回去一定要吐个天翻地覆,好几日都缓不过神来,那样子,也实在太过痛苦了……”
侍女后退几步,行礼出去,一出门,脑中就一片混乱。
自家主子到底是几个意思?一向从不关心旁事的主子爷为何这样关心那位江姑娘?江姑娘倒是个又温柔又好看的姑娘,若是她做自家主母,肯定不会苛待底下这些人,只是,江姑娘到底年纪太小了些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