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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净骑马从一家挨着一家的棺材铺门前走过,在义庄的门前下了马。

看义庄的老由头从义庄里迎了出来,替周净拉住了马缰绳。

“老爷子,”周净给老由头行了一礼,道:“这次又麻烦你了。”

老由头说:“这是我老头子该干的活,你小子谢我这老头子什么?”

老由头是老行伍了,左脸破了相,右腿也瘸了,从军里退下来后,由老爷子就领了看义庄的活,一辈子也没娶个媳妇。

见老由头要替自己拴马,周净忙跑上前,从老爷子手里拿过马缰绳,一边往拴马柱上拴缰绳,一边道:“这事儿我哪能让您做?”

“臭小子,”老由头嘀咕一句,转身往台阶上走。

周净拴好马,跑了几步,跟在了老由头的身后。

“大将军醒了,”周净跟老由头说。

老由头松一口气,道:“是个好消息,好消息都是一个跟着一个来的,臭小子你看着吧,好消息会一个接着一个来的。”

“是吗?”周净说:“啊,对了,少将军也无性命之忧了。”

“你看吧,”老由头说。

周净却又叹了一口气,说:“可杀人的那个女人,江头儿还没抓到。”

老由头走进了义庄,道:“那女人只要还在鸣啸关,江头儿总能抓到她的。”

周净跟着老由头走进义庄,看一眼就停在义庄前院里的棺材,周净说:“义庄的棺材怎么又多了这么多?最后有很多无主尸体吗?”

老由头说:“乱世了,死的人也就会变多。”

“您这话说的,”周净挠头道:“就算不是乱世,那不也会有死人?人活到岁数就该死了。”

老由头扭头看周净。

“老爷子你长命百岁,”周净忙就道:“大将军和少将军,还有我家小姐和严少爷也一样,都长命百岁。”

老由头从屋檐下拿了个骨灰坛子,捧着递给周净,说:“你送来的那个妇人在里面了。”

周净接过马婆的骨灰坛,问了句:“老爷子,请人给她念过往生经了吗?”

“念过了,”老由头说:“我们不能糊弄死人的。”

周净点点头,说:“我明天就请人送她回家去。”

老由头说:“拿了坛子就快走吧,这里不是好地方,别久待。”

“老爷子你说什么呢,”周净忙就道:“我改天来陪您喝酒,听说城外的周庄死了头老牛,这下子有牛肉吃了,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买去,等卤牛肉做好了,我给老爷子你送来。”

老由头的脸上这才现了笑容,跟周净说:“赶紧走吧,臭小子,年纪轻轻的,没来我这儿。”

周净被老由头催着走出义庄,抱着骨灰坛要上马时,周净对着骨灰坛小声道:“马婆,你要在天有灵,你就让莫良玉死了吧,你得报仇啊,不是吗?”

人成了骨灰不可能再说话,骨灰坛被周净抱在手里,冷冰冰的,这骨灰坛也是什么上等的骨灰坛,坛子中间的上色不均匀,泛白,看着就很惨淡。

“你得争口气啊,马婆,”周净跟骨灰坛说。

老由头站在台阶上摇一下头,这个叫莫良玉的女人到底对周小子做了什么?把这臭小子逼成这样了。

“也不知道你行不行,”周净又对着骨灰坛嘀咕了一声,冲老由头行了一礼后,这才上马离开。

这时鸣啸关南城状元巷的一家宅院里,莫良玉跟这家的女主人道谢,道:“多谢大嫂了。”

女主人手里捏着莫良玉给的房钱,很是同情地看着莫良玉,道:“你也是个命苦的,没在我们鸣啸关找着相公,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莫良玉一脸的憔悴,低头道:“家里还有孩子,我还得赶回去,我准备再在鸣啸关找几天,要是还找不到我相公,我就只能走了,以后有我家相公的消息后,我再出门找他。”

“行了,不说了,”一听莫良玉家里还有孩子,女主人更同情莫良玉了,指一下被莫良玉租下的小空屋,道:“去休息吧,明天你还得找人呢。”

莫良玉冲女主人行了一礼,脚步蹒跚地走进了空屋。

女主人看着莫良玉进了屋,这才转身回到自家的主屋。

“那女人的来路你问明白了?”已经歇在床上的男主人,听见媳妇进屋,便开口问道。

“问过了,”女主人坐在了床沿上,说:“又是一个可怜人,来找自家男人的。我看啊,多半是找不着了,谁知道那男人在哪里又寻了一个安乐窝了。”

“你操心别人家的事干什么?”男主人说:“她的路引你拿过来了?”

“拿了,”女主人冲自家汉子抖一下,莫良玉给她的路引,不过租房的钱,女主人没拿给自家汉子看。

“明天送去里长那里,”男主人不关心莫良玉的遭遇,跟媳妇道:“城里又在抓人呢,你别为了钱给家里找麻烦。”

“她一个女人,看着杀只鸡都不敢,”女主人不在意道:“她能干出什么坏事来?明天我去找里长,那女人也不长住,住个几天就走了。”

孤身女子在外,一般是不愿住客栈的,而是在良善人家租一间屋子住。这年头的女子出门在外习惯这样,所以男主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干了一天活的汉子,翻个身就睡了。

莫良玉坐在小屋的木床上,看着木窗外发呆。

宅院是个大杂院,住了十几家人家,这会儿夜深了,除了还在织机前忙碌的妇人外,大宅院里的人都睡了。

织布机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响着,莫良玉不胜其烦,双手捂了耳朵,可织布机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响着,莫良玉突然就哭了起来。

女主人在屋里听见动静,出屋站在小屋外听了一会儿,这才又回到屋里。

“那女人在哭,”女主人睡回床上后,跟自家男人道:“听着太可怜了,那话叫什么来着的,肝什么肠的。”

男主人睡着就没醒。

“男人啊,”女主人躺着感叹:“都不是好东西,那狗男人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快活呢,哪还顾得上自家女人一个人在哭呢?哎唷,可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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