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胡一亭唱完,化妆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胡一亭望向童牧,见童牧望着袁鲁丽,而袁老师看着自己,眼神发光。胡一亭又看阎维闻,见阎老师侧着首正在沉思。
“很好啊?我觉得很好啊?”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蔡明亮老师,她站起身对胡一亭笑着拍手:“我觉得歌很好啊!小伙子有两把刷子!”
说完,蔡明亮看了下阎老师和袁老师,疑惑道:“怎么样啊?好不好你俩倒是说句话呀?人小伙子又不是专业学声乐的,高音跑调不是很正常嘛,我唱卡拉OK也常跑调,哈哈哈哈。”
袁鲁丽终于启唇笑道:“岂止是好,好的我都不敢信了,这是一个17岁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阎老师回过神来,立刻上来拉着胡一亭的手,左手拍着胡一亭的肩膀,双眼放光地道:“这是好歌呀!这样的好歌你还有什么犹豫的!拿给我唱啊!害什么臊啊!”
他拉着胡一亭的手,颇为兴奋地道:“胡一亭!你这小伙子!写了首很了不起的歌啊!这首歌……哦对!《当那一天来临》!要旋律有旋律!要感情有感情!更可贵的是这里面还有生活!有体验!有觉悟!有升华!这些都是一首主旋律歌曲应该具备的优良品质!而你这首歌里这些元素全都具备了!这样的歌怎么会不好?!你说你酝酿了很久,这我相信!这样的好歌,不磨个一年半载的怎么出的来!”
说完他重重一拍胡一亭肩膀:“这首歌给我唱!就这么定了!你阎老师今天正式向小音乐家胡一亭约歌!”
袁鲁丽笑道:“啊哟喂!老阎你下手可真快,你把好话都说尽了,让我说什么呀?这样的好歌谁不想要啊!”
阎维闻笑着对袁鲁丽道:“你可别跟我抢啊?这歌阳刚之气十足,一听就是男高音的菜,不适合你,再说我可比你大着五岁呢,你得让着老同志。”
袁鲁丽、蔡明亮和童牧一听阎老师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袁鲁丽拉着童牧的手道:“你看看你阎老师,下手太快了!不让我说话就抢了去!不行,你得让你弟弟给我也做一首。”
童牧笑望着胡一亭:“你还有吗?”
胡一亭被阎维闻夸得已经飘飘然了,这时举止潇洒大方,完全没了初时的拘谨。
“还有一首女高音的歌,本想写给你,可又怕你唱不好,你现在的水平还是唱流行最讨巧,等以后技巧成熟了我再给你试试。”
童牧开玩笑道:“我知道我什么水平,还用你贬低呀,今天你听到袁阿姨的现场演唱后,就瞧不上我了对吧?”
袁鲁丽哈哈大笑,对胡一亭道:“你看看你,把你姐姐说生气了吧,呵呵呵,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童牧现在的女高音的确还差点火候,唱流行肯定是游刃有余了,唱传统经典的话,就容易被人听出怯来,得再磨练磨练。”
说着,袁鲁丽拉着童牧的手不松开,问道:“童牧,我前些日子就想问你来着,你想不想考来北都啊?你如今这个水平,如果想在声乐领域更上一层楼,那就得找更好的老师指导。你要是打算考的话,你袁阿姨我这段时间正好有空,你住我家来,正好我也有个伴儿,还可以先帮你辅导一阵子,以后再给你介绍一位更好的老师。”
童牧一听这话,知道袁鲁丽是真的爱护自己,心中喜悦的同时,也伴随着迷茫和纠结。
她在湖山师范跟着骆仲铭教授学习的这段时间里,进步着实迅速,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在坐火箭般地飞速成长!在个人专辑问世之后,一夜成名给她带来的压力极其巨大,这巨大的压力同时也是无尽的鼓励和强大的动力,令她对自己在专业上产生了极高的自我要求。这段时间里,她通过勤奋不懈的努力学习,博得了湖山师范音乐系所有老师的称赞和同学的侧目,迅速从半专业女高音歌手走向了专业女高音歌手的殿堂。
因此湖山师范对于她而言,的确是歌唱事业上第二次腾飞的起点和助推器。但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北都作为中国音乐家扎堆儿的地方,全国学声乐的学生有哪个不想考来北都的?继续呆在湖山这个小城,肯定不如在北都求学的效果更好。
可童牧是个极重感情的人,骆教授当初在全市中学生文艺汇演中一眼相中她,给了她保送音乐系的机会,对她有简拔之恩,现在让她半路离开,她觉得对不起骆教授的赏识,即便没人说闲话,她连自己心里这道坎都过不去。
因此童牧低下头,为难道:“湖山师范的骆教授对我很好,我……我……”
胡一亭心里着急,心说这丫头简直死脑筋,袁鲁丽对你难道就不好了吗?人家是体恤你身世孤苦,又喜欢你懂事勤快,这才肯站出来为你一个无亲无故无背景的三无女孩仗义执言,如今又主动为你打算前途,只要你现在答应下来,她就会帮你作考前规划,甚至单独辅导!这样古道热肠的前辈艺术家肯主动提出来帮助你,这等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还犹豫什么啊?真是我的傻老婆!再说你现在读的是大专,来了北都怎么着也是个本科,今后要是能让袁鲁丽亲自作为导师带你读研究生,你这履历还不得高的飞上天!
见童牧犹豫,袁鲁丽也不强求,反而慈爱地握着她手道:“这事也不急着一时,你考虑考虑再答复我。”
在袁鲁丽看来,童牧对自己的授业恩师这样有情有义,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她进大学一年不到就对授业恩师这样尊重,比起这年头许多削尖了脑袋专营巴结的人来说,要强了无数倍。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慌不迭的就应承了下来,哪里还记得自己那默默无闻的启蒙教师啊,早把以前授业恩师的含辛茹苦抛在了脑后,那种忘恩寡情的人,她袁鲁丽才瞧不上眼呢!于是她愈发地打心眼儿里喜欢童牧的为人,愈发地想要提携于她。
胡一亭见这事还有缓,连忙岔开道:“那我唱来给三位老师听听,这歌我也想了有大半年了,但好不好的就很难说了,三位老师多给意见吧。”
袁鲁丽心想:“胡一亭这么年轻,能有一首优秀的主旋律歌曲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首更好的呢?最好的那首给了阎维闻,剩下这首的质量肯定是没法唱了,可是自己要是不用,却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还是直接给他点中肯的建议吧,这样一来就不用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那样可有些太生硬了,未免伤了童牧的心。”
袁鲁丽对胡一亭的观感却不如对童牧,刚才在棚里她就瞅见胡一亭这小子似乎有些冲动,一副虎头虎脑往上冲的要闹事的样子,为防意外她才早早站出来。本来她知道王凯即便要开除童牧,也不可能绕过导演组,到时候只要自己与其他几位老艺术家给导演组说个情,把事情讲清楚,这事就根本由不得王凯自作主张。而且胡一亭太过谦虚,这有点让她觉得虚伪,小小年纪有此才气,本该飞扬跳脱一点才好,可这小子却老气横秋,举止完全像个老于世故的社会人。最后一点,袁鲁丽为人冰雪聪明七窍玲珑,出道近二十年里见过的各色人等可以说上万计,可谓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有不接触的,她这样深厚的阅历,自然也看得出胡一亭犀利目光中饱含精明锋锐之色,这小子分明是聪明绝顶的那种人,可在自己等人面前却故作暮气老实,真是颇有守拙心得。但凡这种人,城府就不一般!小小年纪这样成熟,说不得就是跟他当官的老子学的本事。
胡一亭哪里知道袁鲁丽对自己观感平平,只是爱惜自己才华罢了,再说他也不大在乎别人的看法,即便知道袁鲁丽的想法,他也顶多是淡然一笑、处之泰然。他胡一亭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两世为人之后,他在心境上早已跃升了一个境界,既所谓尽人事,知天命也!
“这首歌歌名叫作《走进新时代》。”
胡一亭说罢后退一步,搭个架势,扬声挥手地唱了起来:“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
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
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啊我们意气风发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让我告诉世界,中国命运自己主宰,
让我告诉未来,中国进行着接力赛,
承前启后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
啊带领我们走进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
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
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开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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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亭这次边唱边看四人的反应,只见童牧明眸如星海璀璨,深情款款地凝望自己,眼神中无限爱意自不必提;阎维闻老师随着歌声缓缓点头,手里无声地打着拍子,像在聚精会神地记着五线谱;蔡明亮惊讶的嘴都合不拢,满脸敬佩的含笑相望;袁鲁丽则双眸熠熠生辉,一手紧握童牧的手,一手抓着椅子靠背,神态既紧张又兴奋,仿佛看到了杰作的诞生。
胡一亭刚唱完,阎维闻老师就大喝一声彩:“好!!!”
蔡明亮笑着快速拍手,满脸惊喜地跟着道:“好!真好!”
袁鲁丽这回直接激动地站起身来,一边郑重地与胡一亭握手,一边还拍着他手,兴奋地埋怨道:“这么好的歌!你早不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