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决定了眼界。
茶茶在暗自为抱得金大腿而得意的时候,玉玲珑也为能够去郑县尊身边当婢女而得意。
不为别的,郑县尊可是进士啊!
哪个进士不是才华横溢得满地流淌?
而且在玉玲珑的高度,她已经能够看透这个社会的肤浅表面,相信只有朝廷命官才是俊杰之士的出路。
虽说自己过去只是做一个婢女,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这个排列正是女子地位高下的逆序榜单。如今自己已经从“妓”到了“婢”,完成了难度最大的跨越,再上一层楼有何难哉?
尤其自己的身价可是三千金,即便是婢女,也是三千金的婢女。
有这样的见识,玉玲珑怡然自得地取了诗集出来消磨时光,浑然不管他事。
茶茶虽然完成了考验,但总觉得有些缺乏成就感。
徐元佐对于这种情况倒是很满意,对徐元春和康彭祖道:“这些日子都住在郡城,园管行的事都没顾上料理。左右接下去没我什么事,不如今日就先告辞回去了。”
徐元春看了一眼康彭祖,道:“咱们一起去吧。”
徐元佐有些好奇,不知道大兄是怎么想起要去那边。
只听徐元春解释道:“考试这些天,人可以送进去,但是咱们不方便见县尊。莫若等放榜之后,再去拜见。”他顿了顿又道:“跟元佐去新园那边倒不是为了玩耍。我等既然盟誓要做一番大事出来,自然要有个商议,看日后如何为彼此助力。”
徐元佐听了暗暗点头。
组团做留名青史的大事。对于徐元佐、康彭祖而言是恰逢其事,对于徐元春而言却是苦心孤诣不知道经营了多久。所以元佐彭祖二人可以先忙自己的事,徐元春却不得不抓紧一些,尤其他对于庙堂江湖里应外合之策也是颇有兴趣。
“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去你家新园商议。”康彭祖也点头赞许。
三人略坐了一下。按照时下士林的生活习惯,必然要洗脸洗手,然后换套衣服。徐元佐最头痛的就是换衣服,在他看来只有后世婚礼上的新娘子需要一宴换三五套,谁知这个时代的士子,出门做客。一天不换三套衣服就是粗鄙无礼!
好在徐元春知道他底细,早就叫人预备了几套自己以前的衣服,正合徐元佐的身材。
等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康彭祖才看到有两个“起得早”的同伴,随口应付两声。便与徐家兄弟一同走了。他虽然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却隐约觉得跟以往的生活真是愈行愈远了。
徐元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脑中盘算着自己的商业帝国蓝图。他发现自己还真有贵人相助的好命,先是陆夫子将他介绍给了正缺人手的徐诚,又由徐诚获得了徐璠的赏识,继而出现在了徐阶面前。
有徐阶这位“老先生大人”的提点栽培,徐元佐隐隐看到自己由点到线,又将线织成了一片网。
这张网便是人脉网。徐元春和康彭祖正是这张网中央的两个重要节点。
等马车到了夏圩,罗振权很快就带着几个少年迎了出来,顿时一片“哥哥”、“元佐哥哥”的呼声。
徐元佐看到了心怀大慰。暗道:徐元春有个元揆祖父,占了“势”字,可谓天时;康彭祖家据海滨,占了“财”字,可谓地利;我能做的只有牢牢把住人和,否则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商议大事?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梁山水泊呢!”康彭祖大笑道。
“都是我乡里子弟。年纪小,则如白纸一张好作画。”徐元佐道:“大兄。苌生兄,里面请!”他又对罗振权道:“我先用小会议室。等会午饭之后查看这几天的账目和工作进度。”
“遵命!”罗振权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徐元佐面子的,一如对待曾经的船主大佬,颇为徐元佐长了几分威势。
康彭祖看了一眼罗振权,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三人在园中也没有耗费时间,直奔小会议室。已经有跑得快的少年传了消息,徐元佐三人到达的时候,茶点即时奉上,可见平日操练还是有成效的。
康彭祖饶是见多识广,过眼的好东西没有五库也有三库,进了小会议室却还是颇有些惊讶:“这里布局倒是新鲜,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都是小弟琢磨的。”徐元佐笑着请两人落座,自己却走到角落中,拉动绳索,正对二人的幕布缓缓分开。
刨平的木板上钉着一副松江地图。
徐元佐以此为背景,道:“二位兄长……”
“别,我还要拜你为师呢!”康彭祖叫道。
徐元佐知道他的确想学自己的本事,但拜师却总有些不情不愿,所以才时不时挑出来说嘴。他笑道:“只有授课时有师生,其他时候我还是以兄事君。”
康彭祖心中的疙瘩顿时解开,抚掌直笑。
徐元佐继续道:“二位兄长,咱们既然立了盟誓,自然不能空口白话,从总纲到细节,都该有个计划。计划固然需要时间,今日咱们先商议一个总纲出来。”
“既然是盟会,必有纲领。”徐元春道:“咱们的纲领也不用现想,就以横渠四句教为纲领,二位贤弟以为如何?”徐元春年纪最长,自然就以大哥自居。
康彭祖微微侧头,道:“好是好,只是有些空泛。”
“也不空泛。”徐元佐道:“为天地立心,乃是正君;为生民立命,乃是养民;为往圣继绝学,这是教化;为万世开太平……那就是直追三皇五帝的功德了。”
“所以说空泛,口气太大。”康彭祖道。
“一点不大。”徐元佐道:“一步步来,必然能成,只是需要些许时日罢了。”他看了一眼徐元春,见大兄并不打算补充,继续道:“管子曾经曰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都说民风不淳,刁风四起,许多都是穷出来的病。所以我以为,该先为生民立命,而后三者自然可期。”
“生民得以立命,绝学得以承继,天地之心自是百姓之心,立矣!”徐元春道:“万世太平至矣。”
徐元佐心中泛起“志同道合”四字,见康彭祖闷闷,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
二比一,不用等他。
“二位兄长也知道如今权可生财。”徐元佐轻笑一声,望着康彭祖:“想来苌生兄格外清楚。”
康彭祖当然知道,自家掌握着两个卫所的实权,还有缉拿海贼倭寇的水师……这都是生财利器。每年光是收的走海规费,怕就有数万两。
“是要布施百姓么?”康彭祖问道:“其实并没甚大用,除了买个名声,他们该穷还是穷,救济不过来的。”
徐元佐摇了摇头:“非也。今日小弟想说的是,如何用财生权。”
“贿买官爵?”康彭祖摇头道:“如今政事还算清明,捐个监生,最多授以教谕,没什么用处。”
徐元佐轻轻摸了摸额角:“小弟说的以财生权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轻轻指了指外面:“二位兄长以为,他们为何待我如同嫡亲兄长?”
二人想起徐元佐进门时候的威望,似有所悟。
“因为他们指着我发工钱……当然,这其实是公家的。”徐元佐撇清一句,又道:“这,也是钱财生出来的权。有来自皇帝朝廷的公权,也有来自百姓生民的私权。小弟要的,绝非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更要有实实在在的操持之权。”
徐元春和康彭祖似有所悟,心中隐隐激荡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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