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殿里,覆海眼神更厉,但却没有再出手了。五十里的距离,于仙人而言转瞬即至,再出手已失了意义。
光影流转。
水中像是燃起了一顿火焰。
烈烈的红。
再看时,牛魔王已入了大殿。
此时无声。
两道眼神终究还是碰到了一起。
相互看着。
牛魔王的瞳子里充斥满了情绪,分不清楚,但覆海的眸中却只有纯粹的冷漠。
半晌。
“小……”
牛魔王首先开口,他像是想要唤覆海名字,但话未出口,便被那陡然变得锋利的眼神止住了。
“我……”
嘴唇喏啜着动了几下。
“我……我想见见你……”
覆海依旧不说话,她瘦削的身子端坐在那高高的白骨王座上,眼神只有冷意充斥。
牛魔王艰涩一笑。
他明白了。
或者说,早就已经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确信了。
“我……”
只吐出一个字,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转身……
……
金鳌岛。
“大老爷。”
童子归来复命。
通天依旧盘膝刺目,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小童已将大老爷法旨……”
……
纵然被四圣排挤,但幽冥血海毕竟是极污之地,再加上当年冥河——
虽然当年之事极为隐秘,魔祖又已陨落了多年,但于诸圣而言,又有何事算得上是秘密?
触之太深,恐会沾惹不祥。
可冥河毕竟是圣人之下最顶尖的那几个之一,如今势穷之下,能得他投效也确是有益。
命牛魔王前去结亲。
最是恰当。
曾是贴身的坐骑情分是有的,如今又被赶下了山门距离便也有了。
不近不远,正正好好。
……
万里碧天如洗,北海一望无垠。
牛魔王悬身在海面上,阳光照在身上,却只觉刺目,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天地之大,友遍四洲。
但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片刻的恍惚浑噩。
意识终于又回归了。
积雷山?
牛魔王转身,火红的遁光驾起,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情……
最能沾惹。
却又该往何处疗伤?
温柔乡。
至少,对牛魔王而言是这样……
……
弱水。
内空间中,敖睺魂体悬空,青、紫、橘三色的光彩环绕。
青色是法力原本的属性。
而紫、橘两色也是度过了雷灾和火灾后新增的本命。
在有肉躯时还不明显,但当以魂体催动法力时,新增的本命立时便与原来的本源并驾齐驱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岁月。
自沉浸入炼化的那一天起,敖睺便停止了计时。
应该又有几万年了吧。
三色的光晕恒定,缓缓的转着圈,就这么一日复一日……
……
海底。
依旧是静默。
又过了良久——
“他走了。”
小孩的声音响起。
覆海眼神动了动,她明白小家伙的意思是牛魔王已经离开了北海境内。
“姐姐……”
小家伙道,话头才起,却又止住了。
“嗯?”
覆海略偏了偏头。
“没……没什么……”
欲言又止。
在当年敖睺强行切断他和小家伙心神间的联系前,而者神魂相连,那般的紧密,可以说,除了最深处,其他次一等的秘密都是一览无余的。
之前灵智刚启,混沌蒙昧,便是知道也不甚理解。
可如今已两百多年过去了……
纵然依旧不是很懂,却已能多少理解一点。
白骨王座上黑铁片无风自动,像是在轻轻摇头。
‘姐姐,大哥就算还活着,他心里也从来都没……’
终究,话没有说出来。
……
弱水。
内空间中。
这一日,那仿佛恒定了的三色光晕忽然起了变化。
青色。
猛然间,青光忽然大放,一下子盖过了其他两种色彩。
剧烈的波动!
敖睺的魂躯像是也跟着在动。
一下子膨胀!
仿佛下一瞬就要炸开了一般。
刷!
紫色的光晕又亮。
胀起的魂体在膨胀到极限之后,又猛地往回缩去,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收缩的极快,一下就只剩干巴巴的一层。
又到橘色。
魂体和气机一起波动着,幸好这一回再没有什么危险的变化了,魂体膨胀回了原本的样子,终于堪堪稳定了下来。
青、紫二色犹自不甘,但却被狠狠的压住,只能徒劳的在魂体表面波动。
又一阵灼灼。
终于,一切稳定了下来。
橘色的光芒温暖的绽放着。
光芒中,敖睺睁开眼。
是火。
青色是水的本源,紫色是雷,幸好到最后橘色的火成功了。
法宝祭炼,先前那耗日持久的铺垫,气机的浸染固然重要,点睛之笔,却是这最后,若是本源不合,便是祭炼再久,也是无用。
幸好……
一瞬间,睁开的双目里无喜无悲,随即,一丝喜悦浅浮了上来。
成功了。
虽然仅仅只是第一步,只能面上驱使,尚还做不到如使臂指,但——
这可是一件先天至宝啊!
可以离开了。
敖睺的魂体自空中飘落,走到内空间一处破损的边缘处,外面那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何物,敖睺的眼睛眯了眯,伸出一只手指,心念一动前方那之前坚不可破的阻碍便自然的化开,手指升了出去,下一刻——
飞快的,伸出的手指缩了回来。
“弱水。”
敖睺面色难看,方才手指伸出去的那一刹,所感觉到的分明是一种腐蚀感,往下拖拽。
弱水。
是。
能出去了。
可是以现在这魂体的状态,出去了,恐怕不要一时三刻,就会被弱水彻底的融化。
而依靠这柄弑神枪。
以如今这般初初炼化的程度,至多也就只能当成一柄普通的神兵简单御使,要想驭宝而行至少还得再往下再炼化一层,但祭炼到这,却已是如今修为的极限了,要想再往下祭炼,需得修为再进一步,至少也得三灾皆过,才有可能。
历三灾……
这片内空间隔绝天道,风灾根本就不可能降下。
出去,又出不得。
眼见着又是一个死循环。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到头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敖睺紧紧的绷住了脸颊。
若非是这么多年来的孤寂,早已让他将各种情绪挨个体验了个遍,换一个仙人此刻恐怕已是崩溃了。
只是,纵然是未曾崩溃,又能够如之奈何?